裴衍很快便将一大碗粥用完,将食盒整理好后递到元若妤面前,语气较之前温和许多:“多谢,你的手艺很好。”
元若妤慌乱挪开视线,听出这声谢一语双关,心中总算消了些气,有些自得道:“不必谢我,我也没做什么。”
裴衍还欲说些什么,却见少女已手挽食盒复撑伞离开了。
望着她背影,裴衍下意识探究起她的身份,可从穿着心性来看,不过是附近的村民罢了,除却容貌昳丽之外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静下来后裴衍思忖自己此番为寻线索受袭,定是中了侯府众人的圈套。
正欲继续复盘,思绪却被一阵艾蒿味打断,离去的少女竟又忽然折返了回来,两鬓与裙边都沾了雾气凝结的水珠。
见他不解盯着自己,元若妤主动解释道:“该换药了。”
裴衍垂眼看了看伤处,眸中错愕,“你是医者?”
“不是啊。”
“那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如此便不怕有损你清誉吗?”
元若妤被他一个男子这般教训,登时涨红了脸,“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昨日没有他人看到……”
而后又气不忿儿道:“何况你怎好意思说这话?我还不是为救你?”
裴衍见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并非指责,只是怕你受我牵连殃及自身名声。”
元若妤怫然呵道:“那你便不必操心,赶紧脱吧!”
裴衍早过弱冠,虽未成家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可还是被她这般坦然的指令弄得有些局促。尽量自若地抬手解衣,却见少女在他方触及衣襟便唰地闭上了双眼,倒叫他哑然失笑。
缓缓将衣物褪至腰间,男子整个精壮的上身暴露于空气中,“我脱好了,你过来吧。”
元若妤果然娇面微红,慢腾腾挪动至他身前,“你抬手。”
裴衍照做,元若妤双手试探着自他腋下穿过,绕至背后将她昨日系好的结迅速解开,然后仔细用沾水的棉布将敷干的药渣擦净,又从食盒中取出新碾好的药饼覆上,只不过全程都小心翼翼避开他的肌肤,却还是在包扎时不慎轻触。
只见她指尖迅速弹开,耳垂也随之红透,裴衍挑眉,故意问她:“你这是害羞了?”
元若妤双眼闭得更紧,站起身来背对他,“怎么可能……昨日还不是我给你上的药,连衣服都是我给你脱的呢!”
“是吗?”裴衍慢悠悠系上束带,“那你怎么还不敢睁开眼睛?”
“外头日光刺眼,我怕猛然睁眼适应不过来而已。”
“都穿好了,你转过来吧。”
元若妤却并不转身,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在洞口回头,“穿好了便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待裴衍他多言,少女已提上食盒窜到了洞口,他也只好缓缓起身。
元若妤撑开竹伞,踮着脚将裴衍纳入伞下。
可元若妤没想到,折伞她一人避雨绰绰有余。但这人身形颀长,两人撑着竟拥挤不堪,她神色自若地往边上挪了挪,淅淅细雨便尽数落到了身上。
裴衍睨见她淋了雨,不动声色把手放到她虎口上一寸的伞柄处,将伞倾向她一侧。
元若妤想要阻止他,“你身上有伤,淋不得雨的。”
裴衍却缓缓发力使她挣脱了伞把,漠然道:“不要紧。”
元若妤见他依旧对自己防备戒严便默然只稍前一步带路。
前方是一大片桑树林,似乎越走越偏僻,裴衍心中疑虑顿住脚问道:“这是去哪儿?”
元若妤温声解释道:“你是病患,老是在洞里可好不了,前面原本是个鱼塘,有一处守塘人过夜的屋子。只不过前两年这鱼塘被人强占来种桑,这屋子便空了下来,你在这休养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穿过繁茂桑林,与林叶想挤弄湿了大片衣裳,裴衍果真被领着到了一处小木屋前。
收伞推门而入,这座元若妤口中闲置已久的小木屋却桌凳竹床一尘不染,处处收拾的整整齐齐。
他转头看她一眼:“你常来这儿。”
是陈述而非疑问,元若妤微微惊讶, “你怎么知道?”
裴衍转头继续往前走,淡淡道:“猜的。”
元若妤拧眉看着他故作高深的模样,哼哧两声后走出屋子,瞬间又自窗外探头进来,细声道:“那你便在这儿好好呆着,我回去了。”
“等等——”
盘着双髻的小脑袋刚缩回又探了进来,一双剪瞳望着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