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典当行老板见惯风雨还是被她这狮子大开口吓得几欲瘫坐在地,堪堪扶住柜台才稳住一身横肉。
虽然他报价的确远不到这朱砂锁的本身价值,可一百两银子却又高出他的预期。
不过这姑娘头一次见,不知错过这次,往后是否会再来,他实在不忍放弃这块难得珍品,于是狠狠掐了一把腰间肥肉,咬牙切齿道:
“……成交!”
伙计从账房取来一百两碎银,装在一个布袋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元若妤利落将朱砂锁交到他手中,却几乎是用抢才将钱袋子从那老板手里夺过来。
临走前阿兰再三叮嘱老板定不要太快转手出去,她们很快便会赎回来。
元若妤则是急匆匆拉着阿兰直奔医馆,见到躺在病榻上的二宝时,她立马便湿了眼眶。
二宝今年不过八岁,前几天还生龙活虎在她跟前蹦来蹦去,现下却已病的两颊凹陷,面如土色,叫人看了心如刀割。
再看阿兰,已经泣不成声。
元若妤来到伙计面前,交给他了六十两银子,让他们照顾好二宝,又让他抓了些活血化瘀和止血的药带回去给莫老爹和裴潜。
两人照顾二宝到近黄昏后便动身回雨桑村。
罗妈妈今日到隔壁镇上给元若妤扯布多做几件新衣裳,可一入家门便是满屋狼藉,见元若妤回来连忙抓着她慌张失措道:“不好了姑娘,咱们家里遭贼了!”
元若妤冷静安慰她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复述一遍,罗妈妈听完泪眼婆娑地说道:“姑娘便该将我那镯子带去的,反倒叫您失了夫人的物件。”
“不要紧的阿娘,再者说爹娘不是已经传信来让我回府了吗?往后也不必指着那个念想过活。”
“姑娘说的也是。”
罗妈妈点点头,忽而又皱起眉头,“不过姑娘明日可万万不能去那田家啊!那田金欺男霸女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阿娘,我不去他们定不会放过阿兰的,你看今日若不是我拦着,莫老爹恐怕已经由着他们把阿兰给掳走了!”
元若妤惊觉自己越说越气愤,缓了缓神色,“阿娘,你放心吧,咱们可没有欠他的债,他定不敢拿我如何。”
罗妈妈拗不过她,只说明日一定要跟她一同前往,“若是真动起手来,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替您挡上一挡。”
交代完这边,元若妤将开的药方分作两份,一剂送到莫家,趁着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拿起另一剂药与食盒往旧鱼塘前去。
穿行在桑林间,已有半生的桑葚挂在枝头,怡人果酸混杂着草叶香气诱人采撷。
整片黑暗中,唯有那座小木屋亮着点点微光,蝉鸣声由低到高,又由高到低,牵引着那道烛火忽明忽暗。
她轻轻敲响木门,里面出来淡淡的男声:“之前从来不敲门,怎么今日还客气起来了。”
元若妤也不同他顶嘴,轻轻推门而入,将食盒放在桌面上。
“吃过晚饭没有?还热乎着呢。”
“未曾,等不到你只敢摘了几颗桑葚填填肚子,酸得人掉牙。”
元若妤一如往常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用饭,只不过前几日是因为赌气,今日却是因为心事重重。
她不知道为什么牛二会选择放过她们,却要她明日亲自去找田金谈判。
“自是有陷阱在等着你。”
裴衍平缓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跳进她耳朵里,她才惊觉自己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全都看到了?”
裴衍放下碗,不答反问:“你明日真要去赴约?”
元若妤不知他神色为何这般冷峻,只迟缓地点点头。
“他们一家人救过你的命?值得你这般以身犯险?”
元若妤总是被他一句话便激得想要发作,不过今日白天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她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同裴衍争辩。语气淡淡的开口:
“阿兰是我的朋友,二宝就像是我的亲弟弟,莫老爹也对我很好,我没有不帮忙的理由。”
元若妤像是在说服自己,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这世上对我好的人不多,我不想辜负他们。”
“若明日要付出的代价你承受不了呢?”
裴衍看着她,眸光闪烁。可元若妤却清楚地辨别出那并不是裴衍自己的眸光,而是倒映在他眼中的烛火。
“有什么承受不了的。若真有,受着也就过去了。”
裴衍与她对望,不再说话,只默默将碗筷收入食盒,然后翻身上了竹床背对着她。
元若妤轻手轻脚地提着食盒出了屋子,顺手将门窗掩好。
她走在桑林间,想起裴衍的话也伸手摘了一颗桑葚送入口中。
“嘶——”
裴衍果真没有骗人。
裴衍躺了良久,忽而嗅到一股艾草香,下床翻找,发现原来元若妤在门窗缝隙处都放了艾草叶,蚊虫闻到这味道便避开这屋子向别处去了。
夜深万籁俱寂,艾草味愈浓,裴衍的心里也愈发烦躁。
第二日一早元若妤、阿兰和罗妈妈一行人便要往田家去,可牛二却忽然出现在元若妤家门前,拦住了众人去路。还说什么都要在元若妤这儿蹭一顿饭,磨磨蹭蹭捱到午时,牛二才带着几人来到田宅门口。
“元姑娘,您里面请。”
牛二侧身扬起一只手,示意元若妤先行。
她先一步迈进门槛,可阿兰和罗妈妈却被拦在了门外。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们是与我同行的!为何阻拦?〞
牛二神色如常,摊摊手道:“田老爷只请了您一人,我也是按吩咐办事。”
元若妤抓紧了手中的钱袋,心中惊惧想要离开,却被牛二抬手拦住:“元姑娘,田家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还是里面请吧!”
“姑娘!”
“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