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便开始传令升帐。
主帅升帐是军中的头等大事,有资格进帐的将领们不论手头上正在干什么,都必须立刻前往中军帐中,若是迟了便要斩首。
赵晏清当然也不会耽搁,匆匆洗漱之后就前往中军帐。
他进来的时候大部分将领们已经到了,周不随身着黑红铠甲,居于正首之位,见赵晏清进来,向他略一点头,就算是问好。
军中无王侯,元帅最大,所以周不随现在并不需要向赵晏清行礼。
赵晏清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定,默默观察,发现这些将领一个个都正襟危坐气度凌然,一看便知周不随将军中法纪把持的很好。
最引赵晏清注意的就是下首第一位的左甘将军。
左甘将军是周不随父亲的好友,昔日与周不随的父亲一起征战沙场,如今已经五十余岁,两鬓斑白。然而看起来脊背挺直双目锐利,气度丝毫不输给其他任何正值壮年的将军。
当年周父身死,是左甘接过元帅重担,抵御了敌国入侵。后来也是他悉心教导周不随,在周不随能独挑大梁之后毅然决然地上书退位让贤,将元帅之位交给了周不随。
左甘将军为人正直刚毅,在军中和朝堂都甚有威望。
赵晏清在心中思索,若是周不随有不臣之心,不知道左甘会做出如何抉择。是坚守忠义大义灭亲,还是庇护自己的徒弟,昔日好友的唯一子嗣?
只是,周不随真的会有不臣之心吗?
赵晏清忍不住向周不随看去。
周不随十七岁接过开边军重担,军中不论大小都对其敬重有加。这么多年屡次抵挡戎国进攻,更是收回了被戎国夺走的玉兰州、登州等地,其才能不言而喻。
这样一个看起来坚韧磊落的人,会做出令人不齿之事吗?
赵晏清的心中纷乱如麻,丝毫没有注意到周不随也在用余光观察他。
看到赵晏清纠结无比的神色,周不随心中大致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
世人都称晋王是贤王,辅佐圣上不遗余力,昨夜周不随也在士兵口中得知赵晏清在被越未名偷袭时是如何英勇,看来世人所言非虚。
这样一位贤王,想必定会尽职尽责地调查出事情真相。
这时一个小兵上前恭敬行礼,“禀大帅,人已到齐。”
周不随微微点头,那个小兵就恭敬地退出了帐外。
主将议事,只有有资格的将领才能呆在里面。
“监军初来营中,对各类军务尚不熟悉,各位同袍,请一一来为监军介绍。”周不随抬了抬手,目光淡然,举手投足间都是逼人心神的威严。
下首坐着的将领们应声承诺,按照次序一一向赵晏清介绍了营中布局、士兵训练情况、粮草辎重库存、与戎国近来对仗的情况等。
这些将领们述职时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且态度恭敬,并无昨天的敌视,想必是周不随在私下里敲打了众将士一番。
赵晏河听得很认真,越听他的心中就越是敬佩周不随。
他将军中治理的如此井井有条,士兵们每日士气高昂勤于训练勇猛有加,将士们忠心有礼进度有度,这是何等的才能,才能做到如此。
怪不得当年军中将士联名上书,也要将十七岁的周不随送上主帅之位。
并不是顾念旧时周父旧情,而是周不随有这个本事,他配得上主帅的那把椅子。
来营中一日不到,赵晏清心中的天平就倒向了周不随。
周不随,你是有点蛊惑人心的本事在身上的。赵晏清在心中无奈地想。
为赵晏清介绍完军营的基本状况之后,周不随又安排了几件军务下去,随即便结束了这次议事。
正当赵晏清也要出去的时候,却听见周不随在身后叫住自己,“殿下,昨日回营回的晚,想必没有好好转过营地吧?若是无事,不如让我带你四处转转。”
赵晏清回过身,周不随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熟悉地形这件事随便让一个小兵带着自己看就是,何必劳烦他一个主帅。直觉告诉赵晏清这肯定不止带自己看营地这么简单。
然而赵晏清自己也是心怀怪胎,也想着要好好接触一下周不随,所以便欣然同意。
二人一起并肩出了中军帐,各自的亲卫在身后不远处跟着。
“不足一月大雪便要封道了,在春季来临之前,戎国大概率不会再有出兵之举了。”周不随带着赵晏清站在了营外的一个小土坡上,那里可以很有利地观察到四周的地形地势。
“近些年来,戎国进犯一般都会选在春耕秋收,想必昨日劫粮,是他们年前最后一次出兵了吧?”赵晏清问道。
“昨日劫粮,越未名是本以为殿下不通征战,可以速战速决,所以冒险劫粮。却未曾料到殿下铁胆勇谋,能够拖到援兵来救。”周不随语调平和地分析道。
周不随不论是昨日与敌军战场厮杀,还是今日中军帐议事,都气度威严、凛然不可侵犯,然而当他放松之时,却又让人觉得他翩翩然如竹中君子。
寒风瑟瑟,远处枯草相接,边关一年四季都荒凉无比,到了秋冬季节更甚,让人心中不禁生出颓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