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筹跪坐佛像前，眼睫低垂，唇间带笑，眉眼舒展柔和，左手转着佛珠，身上宽大的雪衣层层叠叠地堆在地上。
鲜润漂亮的唇微启，无声地念着什么。
眉间金莲发出光芒，远远望去，似给青年笼上一层佛光，更增添一圣洁之感。
如同最虔诚禁欲的信徒。
随后他的右手从袖中拿起一把匕首。
这匕首陈旧，他修长的指腹缓缓摩挲匕柄上的一行经年久远、已然模糊不清的小字。
毫不怜惜地顺着左手腕割去，锋利的刀口刺入他的血肉，划破他的经络，发出轻微的声响，血腥味瞬间充斥鼻前。
猩红的血流淌到他正不停转动的佛珠前，他左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凝滞。
宋乘衣如果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是会惊讶、诧异、厌恶，亦或是毫无情绪。
想着想着，他的笑意更深。
摧毁之心越重，对应着的□□越疼痛，但精神却是自由的，
痛苦极致，癫狂极致。
随之而强烈迸发的是一种强烈的欲/恋，
禅房光线昏暗，四周是厚厚的帷幕。
宋乘衣站在师尊几步远的距离，身上气息完全掩盖掉，仿佛是个隐身人，无人得知她的存在。
其实她一直从未离去。
她分明看见师尊眼中那股猩红，但转瞬即逝，快的好像她看错了。
但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随后，师尊让她离开时，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师尊。
看到师尊的瞳孔逐渐扩散，随后归于一片空无，毫无亮光，像是盲人的模样。
但师尊又能准确地对上她的视线，一言一行并无半分错漏。
她顺从地走离几步，步伐不变，气息平稳，拿出一枚储物戒，没有回头道：“师妹刚来到到昆仑，尚无配剑，剑宗要等到试剑会结束才能开启，这枚戒中，有我为师妹备下的临时剑，师尊觉得如何？”
宋乘衣的言语漫不经心，好似只是随口一提。
但她没有等到师尊的回复。
在踏出堂前，她的眼角余光朝师尊扫去，师尊的笑容仍在唇边，与先前的弧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依然是凝望着她所在的方向，但这一次并没有看向自己的眼眸。
她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因而收敛全部声息，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师尊的脚步来到这里。
宋乘衣能闻着空气中涌动沉郁的冷掉檀香与血腥味，一动不动地看着师尊。
她黑曜石般的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师尊陷入情/欲的脸。
佛堂里格外寂静，一丝一毫的声响都能听见。
青年的纤长睫毛微微抖动，如玉的脸抬起，下颚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度，鲜红唇中吐出的灼热气息，鼻翼间不时发出一声克制压抑的喘/息声。
手部的动作慢慢加快，青筋凸起，仿佛突破血肉，崩裂生长。
先前划破的伤口撕裂，血肉模糊，血液肆无忌惮地流淌到青年皮肤上，纵横交错。
在某一瞬间，青年手部动作顿然停下。
他的下颚线死死地绷紧，脸上渗出艳意，皮肤上有细小汗珠，逐渐滑落入其鬓发间，仿佛花朵即将盛放的刹那，要浸出妍丽的花蕊。
宋乘衣顿了顿，不知道是否要移开视线。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音。
传来一道软绵绵的甜美女声：“师父，你在里面吗？”
是苏梦妩。
苏梦妩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顿了顿，小巧的鼻子动了动。
就是这儿，应该没错呀。
她想。
她对莲雾峰并不熟悉，只是跟随着师父在空气中的气味，来到了这儿。
门关着，无法探知里面的情况，也不知道师尊到底在不在里面。
她试着推了推门，但门十分厚重，根本无法推动。
她又唤了两声，仍然没有人回应。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听到了师尊的声音。
“嗯？”
师尊清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可能因为隔着门传来，显得沉闷顿顿的。
但苏梦妩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她的脸羞红，手捏着衣角，脚在地上转来转去，耳侧微红，扭扭捏捏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在思考该怎么组织语言。
她其实本来是准备休息的，但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便索性起来找师尊。
也不太好意思说出真实理由——害怕一个人睡。
其实是她自从上了昆仑山，一直在做一个同样的梦。
梦很可怕，梦中，有个十分冷漠的女人，总是看不惯她，处处找她的茬，十分严苛地对待她。
她的胆子天生就小，每被责备一次，害怕便日积月累。
但醒来时，梦中的一切便被抹去，记不清楚梦中具体发生的事，只留下关于那女人淡淡的感受。
尤其是今日见到大师姐后，更是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
师姐看上去很厉害，稳重内敛，话少寡淡，眉眼间有着与师父一样的感觉，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勾起她的喜怒哀乐。
好像梦中那人有了具体的形象，变成大师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