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相离,阴阳分开。历经千万年演变,诞生出鸟兽虫鱼,孕育出神魔鬼怪。又经千年万年,六道出世,天地被分为人、冥、魔、妖、神、仙六界。其中神界实力最为强大,远远凌驾于其他五界之上,主宰着世间苍生。其次为妖、魔、仙三界。妖界近来相对保守,未与外界有多少交集;魔界已于十万年前的仙魔大战灭亡,如今的魔界大地只是一片废墟;仙界近年来倒是一片兴盛,实力不断增强,而今仙界已成了仅次于神族的存在。其培育的圣主更是强大到旷古烁今,其绝招圣灵心法就连神族之人也难以接下。
仙界分为龙、凤二族,仙族圣主便是从这二族中选出的。这一代圣主出自凤族,名唤凤铭。凤铭之所以能被选中,乃是因为她天资超群,为同辈中天赋最高者。因其注定要担大任,日子不免凄惨了些,将将学会走路,便被丢到了月陨山闭关修炼。而今好不容易学有所成,却仍不能恢复自由身,得立刻入住圣灵殿,习圣灵心法。这以后的日子,只怕是苦上加苦。若问她何时能见到山那边的海,怕是得等到她尽了加固封印之责、退了圣主之位以后了。
今儿个刚好是凤铭正式接任圣主一职的日子。圣主继任之日,自然是个大日子。毕竟圣主乃是仙界最为强大的存在,其接任大典自是盛大,几乎所有仙族人都来参与了。
已是晌午,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明晃晃的艳阳嵌在旷远的苍穹之中,如昆仑美玉沉落在神秘的瀚海之上。凤铭正头顶高髻、身着白色曳地裙,站在明晃晃的落地银镜前。颈部还戴着一枚雕工精细的玉玦——那是明霏赠予她的。
“以前也不是经常见你穿这样的衣裙,现在乍一看还挺好看。”白露一边为凤铭整理衣服,一边由衷感慨。
“咱俩的审美眼光还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我瞅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像极了一根裹着面皮的被泡发的油条。”凤铭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停顿了片刻,又继续对着镜中人指指点点,“你看这大红唇,就跟裹了辣椒的香肠似的;再看这皮肤,白得跟发馊的馒头一样;还有这高高盘起的头发,像极了烤焦的叫花鸡。最夸张的就是发髻后面插着的这个银色的圆环,”她指了之头上的一个环状物,那是仙族圣主专用的头部装饰,“简直比我师父的脸盘子还大。”
“难怪你会那般损你师尊。你这审美能力,确实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白露听罢,捏了捏额角,颇有些头疼地说道。
“非也非也,是你身在病中不知病,还觉众人皆病你独宁。”凤铭拍了拍白露的肩膀,用说教的语气应道,末了嘴角还勾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意为“我在开玩笑你别打我”。
正说着,窗外那层飘荡于高空中的金色结界慢慢散去了,如海水退潮。随即,一片透亮、纯粹的天蓝如墨染水一般在空中蔓延开。白露见此情景,颇有些兴奋地说道:“月陨山的结界打开了!时间到了公主,我们出去吧。”
月陨山外面一直笼罩着一层金色的结界,是凤族帝王凤奕所设下的。因为这层结界,凤铭即便无数次想要越狱,也未能成功。
“哈,总算消失了,本殿老早就看它不顺眼了,早就想让它灰飞烟灭了。”凤铭笑得很是开心。
“别傻笑了,我们快走吧。凤后说了,结界消失时,我们就可以出发了。”白露捣了捣凤铭,催促道,“你母后现下估计正率着一众仙娥在山下等着你呢,别让大家等太久。”
“急什么,我瞬移术很厉害的,从这到山下不过须臾功夫。你拉住我,我带你瞬移过去。”凤铭不慌不忙地说道,说着她拽住了白露,捏了个诀,原地消失了。
山下,一众人正排着整齐的队伍等着凤铭。来的仙娥很多,将月陨山堵得水泄不通。队伍最前面的,是凤族帝后,芙音上仙,凤铭的母后。到底是来迎接仙界圣主的,阵仗大得离谱。虽说这位圣主还未正式即位,但该有排面却是一点也没少。
见到芙音后,凤铭和她稍稍叙了会旧,而后一行人便一同向圣灵大殿前去。大殿前有个占地面积相当之大的广场,大典将在那举行。
到底也算是仙界圣地,圣灵大殿的气派自是恢弘无二,殿宇从上到下从远到近都透着一种“登临绝顶,众山皆小”的神圣感,仿佛生来便是一方朝圣地。大殿前的广场亦是端庄肃穆,四面八方都透着一种“坐拥天下而不乱”的威严感。
圣主即位乃是仙族顶顶重要的大事,几乎所有仙族人都会到场。凤铭一行人到圣灵殿时,广场周边已站了不少人,都是仙族之人,有凤族的亦有龙族的。凤铭一时间颇有些自得,觉得自己还真是有面子,承个位竟能劳那么多人前来围观。但自得的同时还有些许紧张,因为这继任大典并不只是走个流程那么简单,还有个要命的环节,那便是继任者要在广场正中央的落星台上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凤铭觉得,被雷劈这档子事,并不宜被众人围观。要万一被劈晕了,她岂不是会成为仙界家喻户晓的笑话。是以多少有些紧张。
继任者之所以要受天雷,一是为了向世人展示圣主强大的抗打能力,二是为了借天雷之力打开被劈者的神脉,如此为仙者亦可修炼神力。只是天雷非一般人能承受,若是能力不济,被劈中轻则仙脉俱毁,重则魂飞魄散。继任大典之前,凤皇已请各路神仙去往月陨山勘探凤铭的能力,确定她仙力达标后,才将接任大典提上日程。由于实力已被多方人士肯定,凤铭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劈死,但她担心自己被劈晕。若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劈晕,多少还是有些丢人的。
思及此,凤铭不由用指尖缠起了衣摆——那是她紧张时的惯有动作。白露见状,心下明了,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莫紧张,小小天雷,卑微如泥,它们对咱圣主俯首称臣还来不及,又岂敢胡作非为以下犯上。”
凤铭听罢,“噗嗤”一笑:“这种味道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有些奇怪啊。你平时里说的话都是白水味道的,这话却是果酒味道的。”
“你这比喻可真是新奇。”
正说着,一个长相极佳的女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并走到了凤铭身边,先给了她一个爱的抱抱,然后松开,对她看了又看,粲然笑道:“许久未见,凤铭姐真是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说这话的人名曰凤曦,是凤族二公主,凤铭同父同母的妹妹。
“哪里哪里,还是妹妹长得更加惊天地泣鬼神震四海撼阎王。”凤铭摆了摆手,随口说道。旁边的白露一听,先是哈哈一笑,而后略有些无语地吐槽道:“你还真会…夸人。”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刮起一阵飕风,接着万千朵五彩祥云横空出世,再接着万千只鸿鹄自祥云之中探出头,并驾着祥云在天空中轻歌曼舞。这些鸿鹄单看舞姿婀娜妖娆且新颖不俗,远观队形变幻莫测却又有章有法,让人大为震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这是什么啊,好壮观啊!”观者皆拍手陈赞。
“从哪冒出来的鸭子,还挺可爱的。可是…母后父帝没说有这个环节啊。”凤铭自语道,困惑不已。
“人家堂堂鸿鹄,怎么到你这里就沦落成鸭子了呢。”白露颇有些无语。
正嘀咕着,天上又降下了一阵花瓣雨,片刻功夫天上地下便被浓郁的花香侵染。几乎是同时,那群鸿鹄向两边散去,给中间留了个过道,然后一位驾着五彩祥云的男人从天而降,在鸿鹄与花瓣的簇拥下高调出场。
男人身着大红色华服,头戴红色高帽,胸前系了一朵红色的大牡丹,手捧一束红色牡丹花,浑身上下光影徘徊,神泽游荡。男人身边站了一个穿着红袍的青年,此刻那青年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身后则跟着几十个巨大的木制盒子,每个盒子上都捆满了红色的绸缎,怎么看怎么像提亲时专用的彩礼。
“啊啊,天神下凡啊!”凤曦被男人迷得七荤八素。“不过尔尔。”凤铭对男人却是不屑一顾。
“我乃神界火神,鸣笙。想求娶凤铭殿下,迎她入神界。”名叫鸣笙的男人微微弯下了腰,对着广场上万千仙族人郑重其事地宣布道。
众人听罢,皆是目瞪口呆。神界虽执掌六界,但除却公事,私底下甚少与其他界有来往,如今竟有人摆这么大阵仗求娶凤族公主?若这门亲事真的能成,便意味着凤族攀上了神族的关系,如此凤族还不得独步其他五界。
凤铭更是惊诧不已。自打她降世以来,便被丢进月陨山修炼,唯缝大事才可暂时出山。故而两万年来,接触的人不过寥寥。仔细回忆了一番,她确定她根本没见过鸣笙,甚至不曾见过凤族以外的人。而今这个她不曾照过面的人竟要与她结为琴瑟之好?真是要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对方娶她到底图什么呢?图地位?没必要。鸣笙贵为神界上神,岂用攀附仙界之人;图情分?不存在。她压根没见过他,她与他又岂存在半分情分。
关键,他想娶,她还不想嫁呢。如此浮夸纨绔之人,她才不要嫁。
“凤铭乃是仙界圣主,身担大任。未尽封印之责前,无自由之身,怕是不能为人妻。”凤皇凤奕沉吟了片刻,如是道。
“九幽上处的封印么?我和我神族的弟兄们帮你们封印便是,不劳铭铭亲自动手。”他一脸风轻云淡地说道,底下一片哗然。
神族力量强大,按理说神界人应该是能胜任加固封印职责的。然而由于六界平等,魔族仙族无谁正谁邪之说,且魔界仙界的矛盾也只是这两界的矛盾,未波及他界,纵使是被贯以万恶之名的天魔也只是在仙魔战场上大杀四方,未祸害别界,故而神族并不好插手仙魔之间的二三事。再说,神界众神虽强,但受神则约束,不可肆意地干预其余五界之事,不然就忤了神则,必然要受到祖神的惩罚。
是以,神族一直以来未干预仙魔之事。
凤奕自是知道这些,所以对那句“我帮你们封印”没抱多大希望。但对方毕竟是神界之人,他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沉吟了良久才堪堪落下一句:“术业有专攻,九幽上方的封印,唯圣主的圣灵心法能加固。但…上神若真的想求娶小女,可待两万年之后。为表诚意,我愿现在代小女和上神签订婚约。两万年后,小女退位,即可与您正式结亲…”
“凤铭的婚姻大事,不应由别人做主。”湮没在人群中的明霏突然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说道,“凤铭已经为你们仙族献祭了她四万年的人生,你们怎么能为了得到神族的照拂再献祭她四万年后的生活。”
众人闻言,不免议论,慨叹这明霏也忒嚣张了,竟敢在这等场合下对凤皇放出如此言论。
虽然,他贵为凤族战神,确实有嚣张的资本,但这嚣张得也太狠了吧!
凤奕脸色不大好看,久久未出一言。白露一会看看凤奕,一会瞥瞥明霏,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神色紧张。凤铭则在心里默默为自家师父点了个赞,暗道还是自家师父亲,果然可怜天下师父心…
先前她还因他糊弄她而对他存有小小的怨念,现下那些本就微乎其微的怨念彻底荡然无存了。
说真的,她真的不想无缘无故和别人定这么一桩莫名其妙的婚事。过去两万年被困在月陨山,将来两万年还要被囚在圣灵殿,她被拘着的时间已然太长,不想在退位之后依旧被拘着。
“上神,我与你素未谋面,自然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在下既无身份,对您亦无情分,实在配不上您。还请您慎重择偶。”凤铭平复了一下心绪,并转向鸣笙,端着神色说道。
凤奕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左右他还是想成全这门亲事的,毕竟和神族结上了亲就相当于抱上了一条敦实的大腿。可现下这条送上门的大腿却先后被他的战神以及长女不知好歹地拒绝在了门外,以致于他极有可能痛失这条大腿。他焉能甘心!
师徒二人还真是一个德性!他女儿就是被明霏给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