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凤族后,凤铭第一时间去了长生室,即凤奕的书房。云澜没有进入房间内,而是神色淡定地在门口徘徊。
屋内,仅有凤皇凤奕与凤后芙音两人尔。凤奕躺在绘有精致图案的床榻上,双目紧阖,面色如纸。芙音端坐于床边,正低头看着奏折,脸上的表情疲惫无比。
那一刻,凤铭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的父母已然老去了。尽管他们早已成仙,岁月根本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尽管他们其实也不过就五六万岁,还不及她带回来的那位白衣冰神大。
“砰”地一声,凤铭猝然跪倒在了凤奕床前,对着芙音和凤奕行了个古礼,并道:“母后,我回来了。”
芙音全身颤了颤,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手上的奏折“啪”地一声跌落在了地上。缓缓回过眼,将不敢相信的目光投向不远处跪着的女孩,用微颤的声音说道:“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这些天你去哪了,怎么又变瘦了。”
“我的错。遇到了一些事,耽误了些时间。”凤铭低着头说道,声音蔫蔫的,如脱了水的黄瓜。
说完,她起身向床头行去,神色戚戚地对着凤奕注视了良久,而后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对芙音说道:“母后,您别太担心了,我这几天新结识了一位高人,她医术很厉害…”她口中的那位高人,指的自然是茯苓。
芙音垂头丧气道:“无用的,凤族的医师说了,他神识受损,就算神界药神下凡也无济于事,除非…”
这时,门外传来了凤曦的声音:“你是谁,我感觉你有点眼熟,有点像…我姐在凡间拐的那个童养夫。”
凤铭闻声,心道凤曦当是行至门口,遇见了在门口候她的云澜,见他长得像墨离,才出此言。只是…
只是童养夫是什么鬼啊!!
正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云澜的声音:“凤铭的朋友。”语气清冷,如霜似霰。
凤铭觉得芙音肯定也听到了这对话,便主动向她解释道:“门外那位是我朋友,叫云澜,神界的。之前我受了点小伤,是他一直在照顾我。这次他听说凤族百姓无端遭祸,便想查一查此事,所以就随我来凤族了…”
芙音面带困惑地自语了一句:“神界的神从来不插手下界的事情啊,怎么这次…”接着又用责怪的语气对凤铭说道:“那你就叫人家在外面站着?还不快让人家进来。”
凤铭挠了挠太阳穴,道:“我寻思着这是父帝的房间,又不是我的房间,直接带别人进来不太好,便让他在外面候着了。”
话音将落,房间门便被推开了,是凤曦干的。
她目色炯炯地看着凤铭,愣了好一会儿,才冁然一笑,道:“凤铭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觉得天都要塌了!”眼底里水光涟涟,语气里委屈满满,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只在历尽了饥寒后终于等到了老鹰归家的幼崽。
凤铭呆呆地看着她,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凤曦又转首看向外面的云澜,道:“我是凤曦,凤铭的妹妹。你既是凤铭姐姐的朋友,那也是我朋友啦!快进来坐坐。”
云澜岿然不动。直至凤铭说了句“你别客气,快进来啊”,才入了室。
他进房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毕恭毕敬地给芙音和凤奕行了个古礼。凤铭见他如此,不由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暗道依云澜的身份和年纪,无论如何也不用给凤后和凤皇行礼,结果他竟二话不说便行了礼…
还真是个实在人,想不到某神冰山一般的面孔下竟藏着一颗如此实在的心。
芙音亦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回了一礼。凤铭哑然失笑一阵,继而道:“母后,您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除非什么。”
芙音缓缓垂下首,嘴唇翕动,似有些犹豫:“医师说,妖界孤勇山巅的九头妖龙的心头之血可解。但那九头妖龙凶悍异常,常人哪敢去招惹。再说…”
“再说九头妖龙乃是妖族人的图腾,不可将其斩杀,甚至不可将其重伤,是不是。”凤铭道,面色倒是镇定了起来。
“是的…要在不重伤妖龙的情况下取其心头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芙音轻轻太息,道。
“放心,总会有办法的。”凤铭安慰她道。芙音闻言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询问了一些细节后,凤铭便抱着一摞奏折同云澜回了月陨山。途中,她问了云澜一句:“你觉得我父帝会是铭天所害吗?听我母后的意思,大家都认为她是干的,甚至说看见了她本尊。”
他思忖片刻后,道:“应该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至于凤族平民屡屡出事…我亦觉得不是她所为。”她不确定地摇了摇头,脑子里却飞速闪过芙音不久前说的话。
她说,有人曾看见过作恶者的大致样貌,苍白的脸色,颈部还有黑紫色的奇异花纹,那是天魔才特有的标准;她还说,无论老弱妇孺还是青年才俊,都认为近日这些怪事必与天魔有关,都盼着…仙族圣主能尽快练好圣灵心法。
所以,真的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吗?
可,她亦记得,记忆幻境中,那个绝望哀伤的女孩,那个毅然说出“你怎么折磨我都可以,只是别伤害他们”的女孩。那样的人,真的会如传闻中那样吗,真的会杀父弑叔吗,真的会滥造杀孽吗…
千思万绪在脑海中兴风作浪,将脑髓搅成了一滩泥浆。一时间,凤铭只觉自个的脑袋瓜子即将炸开爆浆,“啊”地叫了一声后选择放弃思考。
云澜淡定地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凤铭这才想起她旁边还有一人,一时间尴尬无比,干咳了两下后讪讪扯道:“没怎么,刚刚中邪了而已。…你别这么大惊小怪地看着我行不,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囫囵圆尾,“我招邪行了吧。”
“招邪?那我定然属邪。”云澜清冷的声音响起,如玉碎了一地。
凤铭未懂他话里的意思,不以为然地笑了下后便不再说话了。
回到月陨山后,凤铭第一时间去见了明霏。
她先向明霏介绍了一下云澜:“这是云澜,神界的,我这几天一直在他那里。”再是向云澜介绍了下明霏:“这是我师父,明霏。”然后又对着明霏指了指自己空落落的颈部,故作镇定道:“你给我的玉玦丢了,不过云澜后来又送了我把剑,那把剑能帮我隐藏住我的秘密。”说着她拿起美人在明霏面前晃了晃。
明霏听罢,眼角抽了抽,露出一副无比痛心的神情,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什么,玉玦丢了?!那可是倾…没什么,那可是我一个故友的遗物!”
“啊,你之前也没和我说啊。”凤铭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大错,顿时蔫了下去,像是被霜打了一样。心里则在奇怪,师父既然如此重视那块玉,又为何要把它赠予她…
明霏则继续抽了抽眼角,深吸了口气,用更加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为何会,知道,你没心跳的事情?”
凤铭心虚地摸了摸下巴,叹道:“老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我一时疏忽,莫见怪。”云澜则友好地向明霏行了个礼,道:“这事不怨她。低阶仙法而已,想要看破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