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进没叫停这场已开始的缠斗。
要是赵止钺能接得住招数,就能在玩伴面前大出风头。要是输得太惨,他作为赵止钺的父亲,便赶紧叫停,不让他夜半想起来懊悔得睡不着觉。
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武艺。
父亲的教诲为什么没有用心记住。
毕竟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战场上敌人要攻击软肋,一招致命。训练场说点到为止,意在长进本领,从不放水。不用繁多复杂的招式,而是胜在实用的近身缠斗。
温元臻聚精会神地看着赵止钺,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生怕在她跑神的一瞬间,赵止钺倒地不起怎么办,她得立马冲上去救援他呀。
祝文璧为她解惑:“放心,与他对打的是赵进身边的侍卫。他有分寸,不会伤到要害。”
赵进伯父身边的侍卫,那一定武艺高强。赵止钺怎么办呀。
温元臻知道他从小习武,被赵进罚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扎马步,晨起跑圈、晚间温习都是家常便饭。但两人太熟悉了,又爱玩笑,平时没什么机会展现这一面。
总不能玩着玩着,说要打套拳、踢个腿,展示他日渐精进的本领,炫耀一下他已经不再是幼稚的小孩,不会为了温元臻分给他和许妙镜的糖不一样多而满地打滚。
自求多福吧,温元臻在心里轻叹。
侍卫一出手,凌厉的掌风便劈向赵止钺左肩,被赵止钺轻巧地扭身避开,跃到了右侧方位。侍卫又出一拳,要攻击他腹部,赵止钺又是脚下生风,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温元臻捏紧拳头:漂亮!躲得好也是一种胜利。
赵止钺频频躲闪。
那侍卫加快了攻击的速度,本身就有体型上的优势,长拳砸下时如有千斤。赵止钺则专注于避让,并不主动出击,在对面拳打和脚踢的间隙里,偶有个摩拳擦掌、预备偷袭的动作。
但也只是扫过,未伤及要害或分出胜负来。
温元臻表情全写在脸上。她很好懂,笑的时候唇角勾起,紧张时嘴巴抿得紧紧。随着战况升级,她表情也异彩纷呈,为赵止钺的每一个动作而牵绊神思。
双方各有所长,局面陷入僵持。赵止钺连连后退,似乎已泄了大半气力,好似不妙。
一息之间却陡生变故。
频频攻击的侍卫在赵止钺的躲避中,已然失了耐心。他失之轻率,想尽快结束这一场搏斗。出手变急,便留下了破绽,顾头不顾尾。
赵止钺抓住机会,一跃而起,将攻守形式扭转了过来。他攻击的风格往往是兵行险招,并不知道下一招会落在哪里。
侍卫频频后退,无暇思考,只能按一贯的直觉来进行防御。在抵挡住自正面而来的攻击后,仍是被赵止钺抓住空隙,抵住了他的命门。
至此胜负已定。
赵止钺成为了赢家。
温元臻把方才那些担忧、害怕都甩开,放心地替他欢呼:“赵止钺!赵止钺!”
赵止钺没听见,正在和他的对手握拳对碰,进行一些展示哥俩好的行为。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即刻反应过来:温元臻的声音,她怎么在这里?循声望过去,温元臻今日的衣裙颜色很鲜亮,在人群中一眼就能发现。
更不用提她正拼命挥舞着双手,蹦高的样子很有趣,像努力学飞的小鸟。
想到这个比喻,他偷笑出声。
赵止钺心里暗爽,往常他与父亲的侍卫对战,胜率不过四六开。今日发挥不错,和他对打的又是新提拔到他父亲身边,并不熟悉他以往的套路,这才大获全胜。
温元臻这回可真要崇拜他了。
同身边人讲一声后,他也挥挥手,示意温元臻看到了,不用举手了,准备走向她。
训练场上照例是无人侍奉。按赵进的话说,那便是军中的规矩,都是各管各的,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你上阵杀敌的时候刀剑见血,溅到衣服上,难道要下人跟着擦吗?
他觉得这话逻辑有问题,想反驳。
赵进一个眼刀递过来,只好噤声。
没有仆从伺候倒不是大问题,只是赵止钺总疑心自己出了汗,找不到东西擦。
今日是冬日难得的晴日,他们几个的衣裳均为练武方便,穿得很轻薄,但一动起来便热火朝天。练拳时间不短,方才又同侍卫比划招式,耗费了许多气力。
赵止钺用鼻子,深深嗅了几下,要闻自己身上的气息。他拿捏不准,好像是闻不到,但又好像是有。他一点儿也不想在温元臻面前丢脸。
温元臻所看到的,便是赵止钺赢了之后本来很高兴,准备朝她跑过来。跑到中途,却突然停下来,脸上也不带笑了,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复杂问题。
他思考的时候很好认,总会交叠手指,边放空边捏自己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