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
“就在三日前,申中的骡马市上,有个人来向马商买马,他挑好了马,把一个钱袋交到马商手中。当时客人正多,马商并未细查,只匆匆打开瞄了一眼,便继续去忙碌了。可他却没想到——玉儿姐姐,你猜怎么着?”
祁昆玉和张擢对视了一眼,无奈地接道:“钱袋被人调换了?”
琼达重重地摇头,额上的珊瑚海螺晃得飞起:“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呢。”
“不过也差不多吧,”她卖够了关子,才继续道,“只是他没想到那钱袋上层是铜钱,下面却俱是些废铜烂铁,待马商发现时,那买马人早已逃之夭夭了。”
“说的不错,”祁昆玉听得聚精会神,“这确实是桩大案子。”
西宁卫一向风俗质朴,习尚射猎,而少盗贼。毕竟若有官兵犯案皆需以军法处置,而民户中但凡有小偷小摸也足以惊动乡里。
琼达虽然讲故事讲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只是申中这些年从未摊上过这样的大案,族长怕是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于是祁昆玉又问道:“审理案子的是谁?”
琼达又端来了几份糌粑搁在炉边,大有就此促膝长谈的架势:“来的自然是赵大哥!他今早捉了那案犯回来,这才打了起来,他都险些没拉住呢。”
那碗中搁着炒熟的青稞粉和豌豆粉,搅合上酥油茶、捏合成型,便是一份浓香四溢的糌粑。
祁昆玉一边向张擢演示,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赵冽也来了?”
琼达点点头,咬了一口糌粑,眼睛都笑弯成了月牙。
三人这边吃得正热闹,赵冽便以手扶剑,携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赵冽是赵土司家嫡长子,一贯的人如其名,冷肃少言。
琼达一见来人便眼前一亮,她拍了拍桌沿道:“赵大哥快来讲讲,你是如何将案犯捉拿归案的?”
赵冽进门先沉稳地见了礼,才一同坐在炉边,四平八稳地答道:“这倒不难。先走访那马市商家,收集在场之人的证词,从而判断出案犯逃走的方向。之后以猎犬追踪,近日并无风雪掩盖行踪,很快便将人擒在了半道上。”
琼达略有失望:“就这样?难道不是张贴告示说犯人已伏法,再派人悄悄走访,从而将真正的犯人诓骗出来;亦或是那人团伙作案,有贼人隐藏在人群中意欲破坏物证,被发现后一番激烈打斗,从城里打到城外,终于将犯人统统拿下?”
赵冽刚饮了一口酥油茶,闻言差点呛进喉咙里:“这都是从哪听来的,那案犯既非西宁十三族人,也非卫所军民,自然无从调查,也不会有同伙藏在城内了。”
只是放下茶碗后,他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张擢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追问道:“莫非此犯并非西宁人氏,对案子的审理有影响?”
赵冽摇摇头:“这倒不会,虽然还未问出那人籍贯何处,不过既然犯案,皆需伏法,拿下他不是什么大事。这桩案子,有问题的地方在后面。”
他自怀中取出了此案的重要证物——钱袋。
这钱袋灰扑扑的,瞧上去无甚特别,常年穿梭于风霜雨雪的牧人脚夫,十有八九都用这样的粗布钱袋。
赵冽将其打开,小心翼翼地倒出了里面的“破铜烂铁”。只见几枚正常的铜钱躺至一侧,而其余则尽是一些锈蚀得看不清字的铜板和大小不一、形状可以勉强称为圆形的铁片。
“问题就出在这里,”赵冽摩挲了一下指尖,“那人抗辩称,他并未犯下诈伪之罪。”
“理由是,这些都是真正的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