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橙时回头看了眼，没看见竺青，又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一直到上了车，贺未羊还是不高兴，气鼓鼓地问：“舅舅，油费很贵吗？”
景橙时从后视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不然呢。”
贺未羊不讲话了，脸上还挂着不高兴。
但他闲不住，没一会儿又从后座探出半个身子，“舅舅，你在追竺老师吗？”
“没在。”
贺未羊把准备好的话咽回肚子里：“......”
短暂地安静了半分钟，贺未羊委屈巴巴道：“可是我已经和小美说，你是竺老师的男朋友了。”
景橙时从后视镜里施舍了个眼神给他，没什么情绪：“大人的事你少管。”
贺未羊更不高兴了，话又说回去：“你最近为什么不等竺老师一起回家，我们都在一个小区呀，一起回家多方便，你还没有我一个小孩子懂得多。”
他掰着手指头，数这两周竺青一共搭了几次顺风车，结果一只手都数得出来，立刻睁圆了眼睛，不满道：“两次！还是上个星期的事情了。”
正好到了路口，景橙时打了个转向灯，拐弯的同时，再次从后视镜看了眼贺未羊，这次倒是没再敷衍：“照你这么说，我送你上下学的时候都带上她。”
贺未羊理直气壮：“难道不应该吗？”
“……”
景橙时觉得有必要好好和他说一说，不能再让他这样搅和自己和竺青的事，“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有自己的生活。”
“我们要是一直这样，就把她的生活节奏打乱了，她也会因为我们的行为，对自己的生活做出相应的改变。”
贺未羊似懂非懂地点头，一脸茫然。
看他那样子就是没听懂，景橙时换了个方式：“你在学校里，有没有关系一般的同学？”
贺未羊想了一会儿：“那有好多呢。”
“假如有个和你关系一般的同学，和你住在一个小区。他的舅舅每次放学都要捎上你，你愿意吗。”
贺未羊不假思索：“愿意！”
“……”
景橙时突然就不想和他解释这么多了。
顿了两秒，想到已经费劲说了这些，他又不想前功尽弃，重新耐着性子继续：“那要是，你打算放学去花店找你宋叔，或者去街上买零食，你会怎么做？”
“先谢谢那个舅舅，然后再告诉他我有要去的地方。”
“要是每天他都会捎上你，你每天放学都有想去的地方，你怎么办？”
贺未羊已经代入进去了，突然就有点烦恼：“那我不能每次都让他送我过去，这样好麻烦他呀。”
景橙时“嗯”了声，“要是他一直这样，你会直接跟他回小区，还是每次都拒绝他。”
贺未羊越想越难受，瘪着嘴：“如果一直拒绝人家好难为情呀，那我还是跟他回小区吧。”
这一大段说下来，景橙时倍感心累，好在他这外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懂了没。”
贺未羊点头，声音越来越小：“好吧。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竺老师，你可不可以努力追她，让她当我舅妈呀？”
景橙时勾唇，嘴上却道：“少管。”
橙子有时间概念，知道主人大概什么位置下班，每天就蹲在门口等着，竺青一开门就看见了它，日日如此。
她先是抱着它顺了会儿毛，又陪它玩了会儿游戏，大约过了半小时左右，她去准备猫粮。
刚打开电视机柜，眼前突然一黑。
“……”
竺青怔在原地，头皮蓦地一麻，大脑也在这一刻宕机，听觉在这一刻尤为灵敏，阵阵心跳声让她快要耳鸣。
反应慢了一拍，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是停电了。
这还是住进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估计微信业主群提前发了通知，但她设置了群消息免打扰，也就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橙子“喵喵”叫了几声，安慰似地跑到竺青身边贴着她，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样让她稍稍定了定心。
唯一能照明的工具是手机，还被自己顺手放在了玄关。
目前这个位置距离玄关大概五步的距离，但她没有勇气迈出任何一步。
可是这样不是办法。
经历了半分钟的思想斗争，竺青干脆把橙子抱在怀里，壮胆似地站起来，一边和它轻声说话，一边慢吞吞地往玄关的位置走。
将要碰到手机时，有电话打来了。
一霎时，这束光将黑暗的室内照亮。
看见亮光，更像是得到了慰藉，竺青走得快了些，看见了备注。
是景橙时打来的。
抑制不住的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她立刻接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
但那头先出了声，只喊了她的名字：“竺青。”
竺青现在觉得，他的声音不仅适合读睡前故事，还很适合抚平焦躁。
起码她现在就是，心情平和了很多。
莫名地，她有些想哭。
这种感觉梦幻又微妙，明明和他私下里没有过多的接触，也没有交换过彼此的兴趣爱好和恐惧的事情，但他这时候就是打来了这通电话，似乎知道她怕黑，特地打来电话问候一下。
她说：“嗯。”
景橙时那头很安静：“你在家吗，现在。”
竺青打开照明模式，将手机握在手里：“在的。”
那头，偶尔有小声说话的声音，以及脚步声，她听地不太真切。
景橙时的声音仍旧平稳：“看见群里消息没，说要停三个小时的电。”
他的话音刚落，竺青手机提示还剩十个电。
她有些懊恼，根本没想过会出现停电这种情况，是以卧室的夜灯都是插电的，手里唯一的光源是还剩十个电的手机，坚持不了十五分钟。
那头似乎在等她回应。
漫长的三个小时，如果还要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下去，手机耗电速度会更快，枯坐在客厅里煎熬的时间又延长了。
“景橙时。”
没有回应他的问话，竺青轻声道：“抱歉，我得先挂断通话，手机快没电了。”
安静了两秒钟。
通话那头，换成了贺未羊脆生生的声音：“老师，我有很多卡通蜡烛，很漂亮的。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我和舅舅可以去找你吗？”
竺青咬了咬唇，看着通话时长有些出神。
认识这么久，自己似乎总是在麻烦景橙时，若是再应下，又要麻烦他跑一趟。
她不是个纠结的人，完全可以直白地拒绝舅甥二人的好意，但她却犹豫了。
因为惧怕黑暗。
于是这一刻，竺青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再一次陷入了无言地沉默。
另一边，贺未羊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盯着景橙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催促道：“舅舅，你说话呀！”
“......”
景橙时将最后一根蜡烛放进手提袋，看着屏幕里的通话时长，兀自笑了一声，思忖着，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带着贺未羊去找你。”
话音未落，他便接着开口，声音放轻，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带着点儿羞和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