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混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赵公子,趾高气扬地问道:“怎么,你也是为盛二姑娘来的?”
“不敢不敢。”赵公子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我只是路过,只是路过。”
盛姝已经料想到这位赵公子是个没骨气的,却没想到竟然可以如此软骨头。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给自己“妾位”庇护自己,一转眼就变成了“路过”?
心中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若自己真嫁了过去,岂不是哪个权贵讨自己,赵公子都会双手奉上?这样的人,自己也没必要有任何顾忌。
一刹那,盛姝佯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公子,一双清澈的眸噙着盈盈泪光,语调颇有些委屈:
“赵公子,你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护我周全,怎么此刻就翻脸不认人了?明明说你不惧权贵,就算谁来也不好使,我本来还有三分相信,现在怎地全变了卦?”
美人梨花带雨,蒋淮不善地目光射向了赵公子。
似乎是没有想到盛姝会突然提到自己,赵公子冷汗涟涟,对着盛姝怒目而视:“盛二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分明是刚刚才看见你,哪里来得及说什么,你不要诬陷我!”
说罢,他又转头面向蒋淮,不停地作揖道:“在下也不知盛二小姐为何会这样说,但在下绝无别的心思!在下这就离开……”
蒋淮眯着眼睛盯赵公子,似乎是在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
见蒋淮和赵公子两个人的心神此刻都不在自己身上,盛姝找准了时机,忽然向左边方向惊讶地行礼喊道:
“晏首辅救我!”
这三个字一出,蒋淮和赵公子的脸色突变,两个人连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按照盛姝行礼的方向胡乱作揖,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惶恐不已地:
“拜见晏首辅。”
此刻蒋淮和赵公子都俯身行礼,而这两人皆距离自己一丈远,一旦俯下身去,眼角余光便留意不到盛姝。
就是这个时机!
盛姝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快的速度无声朝右边跑去。
这边是她方才就看好的道路,走不远就会有一块向上凸起的山石将道路分成三岔口,非常有利于逃脱。
盛姝逃出一段距离之后,蒋淮和赵公子许久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晏首辅”的动静,这才感觉到不对劲,抬头一看,只见行礼的方向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更何况是人影?
而盛姝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蒋淮心头火起,咬牙切齿地磨了磨牙,朝右边追了上去。赵公子犹豫了一瞬,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盛姝已经走出了三岔路,上到了寺庙的九曲回廊上。
这回廊建造的非常巧妙,一半横梁皆楔入山壁,端的是居高临下,站在回廊上不仅可以将方才那段山石尽收眼里,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内里的动静。
盛姝回眸瞥了一眼,见蒋淮和赵公子在那山石路段中如同无头苍蝇半般寻着自己,心下微松了一口气。
提了提裙摆,盛姝冷静地朝前迈步,无意间抬眼,却是愣住了。
只见这段狭短的回廊拐角处,站着一个人。
他负手而立,山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他却岿然不动,似乎是刻在这崖壁回廊上的一块雪琢寒玉,疏冷又静默。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破开迷雾的薄剑,不经意间便带着摧折人的气魄。
廊庑旁的梅枝枝条旁逸斜出,探进回廊内。
风一吹,那梅花便簌簌地落在那人身上,带去他三分凉意,映照得他整个人如诗如画。
盛姝听见自己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
如微风过隙,下一瞬,就捕捉不到痕迹。
晏之绪凝着盛姝,意味不明地、似笑非笑地,睇了她一个眼神。
一瞬间,盛姝感觉一团热意从自己的五脏六腑一路燃到了脸上。
这里可是能清楚听见下面的动静,那晏之绪听到了多少?她方才可是佯装晏之绪在,还厚颜无耻地喊了声“晏之绪救我”,该不会……都叫晏之绪听见了吧?!
盛姝脸上的热意在不断蒸腾,简直要烧到了头顶。
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盛姝如同一个可怜地鸵鸟般缩了缩脑袋,讷讷地朝晏之绪走去。她打算接下来行礼后无论晏之绪询问什么,自己都要装傻糊弄过去。
却万万没想到,晏之绪收回了目光,径直沿着回廊离开了。
盛姝注视着他颀长的背影,心底没由来地浮上几分道不明的错愕和失落。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该不记得自己了。
身后蒋淮和赵公子的声音近在咫尺,听着像是要追上来了。盛姝僵了一下,快步朝着晏之绪离开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