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蕾雅提前关上了店铺。
夕阳将少女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女久久未能从这份静谧的情绪中抽离,她的手中抱着一样礼物。
除了八岁那年母亲给她买的那一身早已不合身但舍不得丢掉的“新衣服”之外,这是她这十六年物质条件与精神享受都很贫瘠的生活里,得到的第二件礼物。
来自于东方古国的宋先生,是一位很温柔而且富有童心的人呢。
她十分谨慎地用词,毕竟,温柔是本质,但浪漫却是特质。
她的头发油腻蓬乱,许久没有洗过,脸上没有长开的青涩刻薄模样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母亲常说她是个美人胚子,脸上的几粒雀斑仿佛嘲笑一样在告诉她,你这是痴人说梦。
小荷连尖尖角都算不上,一平如林荫道上的马路。身上的衣物也都是粗布麻衣。
她只是一个最普通最贫瘠的女孩罢了,如何担得上宋先生给予的“浪漫”呢,所以,她很自觉的便认为,宋先生对谁都是如此好,是绝对温柔的体现。
她也如此温柔,温柔得连给自己一个幻想都觉得是对别人的僭越。
她红着脸颊,也许再过上几年,她真的会是一个美人呢,那时候,再去演奏厅,遇到穿着她制得演出服的宋先生,一定让他大吃一惊。抱着这样简单美好的愿望,她不舍地回看了下店铺,终究是走了。
她的口袋中装着宋惑用以制作演出服留下的接近二百法郎的巨款,但她从不是为这高额的小费而进行感慨。
粗制劣造的硬纸板摸上去的触感粗粝,几块硬纸板拼接而成的小小的立式钢琴看上去的确有模有样。
八十八个琴键用炭笔勾画刻度,有些长方形刻度上涂抹黑色算是象征着黑键,用剪刀剪开的琴键拥有按压的效果来模拟弹奏。
“钢琴”上没有品牌的名字,只有用蹩脚难看的法文书写的“赠予我第一位听者,世上最好的裁缝,舒蕾雅小姐”。
这份粗劣的笔迹也是来自于那位宋先生,他说有钢琴,那就是有的,哪怕并不能迸发出任何实质性的声音。最让舒蕾雅开心的是,她是宋先生的第一个听众,而且……
宋先生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裁缝呢。
舒蕾雅怀抱着这样的“贵重”礼物,满心欢喜步履轻快的跑回家中,将这份礼物先锁在自己的小柜子中,和那件衣服一起保存好。
她将怀揣着的这些钱摆出来,拿出十几苏,随后手指捏着几个苏回去,似乎再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最终,她咬着牙决定奢侈一把,凑了二十个苏。
她怀揣着叮叮当当的散碎钱币,去往最近的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这一次没有买快要过保质期的便宜面包,买了一捧刚做出来的法棍,在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中,她如鱼得水,甩开了许多和她一样处在贫民区的混混。
犹豫着最终还是决定将一根法棍递给了路边衣履阑珊的老人,在分不清真心假意的赞美声中,提着如此丰厚美味的食材回家。
舒蕾雅扫清了门口堆积的酒瓶,它们还有别的用处,回收之后还能卖些钱来贴补家用。
好吧,一个酒鬼哥哥用超过回收价十倍百倍的钱买酒,就是为了用酒瓶的微末价钱让妹妹收拾回收?那真是一个十足感人至深的故事——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