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春送就到了镇上,商店还没开门。他在空荡荡的镇上转悠着。转着转着就到了那家录像厅。
录像厅的门口立着一块小黑板,用彩色的粉笔写着《十三少、《冷血江湖等几部武侠片的名字,看日期,是昨晚放的。
春送不由自主地敲响了录像厅的门,等了一会儿,一个女人过来给他开了门。开门的就是录像厅老板娘叶秀。叶秀三十多岁,穿着一条长睡裙。一弯身,胸前露出一抹白。
叶秀看到是春送,认识。
“进来吧。”叶秀把门开了开。
春送挠了一下头皮:“我就不进去了。赵老板不在家?”赵老板是叶秀的丈夫。
“下午去市里进带子,没回来。”
春送就说:“那我就不进去了。”
春送想起他已经与对象订了亲,年前就要结婚了,大早晨的,一旦让人看到他从叶秀的房子里出来,孤男寡女的说不明白,就说:“我来向你借指甲油,补自行车漆。”
听春送说这个,叶秀有点不耐烦。
她昨天晚上,四点才停业、上床睡觉。
“大早晨的,来借指甲油?”
春送说:“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是有急用。”
叶秀:“那得是黑色的吧?我没有,我只有红色的、紫色的和肉色的。”
春送说:“那就算了。”
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
春送在街上走着,没做什么,心却跳得厉害。忍不住回头又向录像厅那扇门看了一眼。
商店还没开门,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春送就来到商店西南墙角的一棵梧桐树下,站着等着。
总算开门了。春送走进去,走近柜台,说要买指甲油。售货员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说:“没有!”
春送又问售货员:“哪里能有?”
“县上或许有。反正,我们整个镇上都没有。”
春送还想斗胆问问她有没有。但那售货员胖胖的屁股一扭,已经走到柜台另一边去了。
春送从镇上回来,于大干和春深都问:”买到了吗?”
“没有。说县上可能有。”
于大干:“那就去县上。”
春送说:“我去不了。今天,轮着咱家浇地。”
于大干看向春深。春深想,又要去县上。这一折腾,又要一天。再说,这一天,支书也等不急啊。一旦支书要用“专车”,那不就露馅了吗。
看他不情愿的样。
于大干说:“要不,你就去浇地。让你哥去。要不,你就去买指甲油。二选一。”
选择题?
于春深上学考试考的,都有点选择后遗症了。
还没在世上走多远,做了多少选择了。是那个先人发明了“选择”这个事。
浇地也不是他想选的。浇地不是看着水流进来就算了,而要满地里跑,别让水跑到自家地外边去了。遇到破口子的地方,要随时“抗洪”。一天下来,也能把他累个半死。
那就去买指甲油吧。
他出了门,想让相信给拦辆车,这样快。相信在村口路边开了一家饭店,认识经常往这里过路的司机。他拦车,司机能停。别人拦,司机除了让吃顿飞起来的土尘、免费闻一阵汽油味之外,不好使。
因为相信有这个神通,人们私下里都叫他“交通员”。当着他的面,不敢这么叫,这么叫,他就恼了,就不给拦车了。
相信和他哥是同学,春深和他不是一个年龄段,小时,玩都不带他这个小屁孩。他正想着跟相信怎么说。就见前面一户人家门口,一个红色的点向回一闪,不见了。
春深定神一看,是白荔枝家。那红点应该就是她了,她怎么一下子又缩回去呢。
这红点倒提醒了他,白荔枝,对,白荔枝。她结婚那天,指甲上就涂了东西,亮晶晶的,立虎他们“逼”着问是什么。白荔枝被他们闹不过,就说是指甲油。当时,春深还纳闷,指甲油?看港台片时,看到过。在村里结婚,白荔枝也涂指甲油,够大胆,够心潮的。事后,就忘了。
因为借得自行车被碰了,还不了。本来有所顾忌的春深,是不好与白荔枝见面的。他与白荔枝的桃色新闻,还正热播呢。但为了自行车,顾不了这么多了。
对,去问问白荔枝,看看她有没有黑色的指甲油。
走到白荔枝的家门口,他不敢贸然进去。一旦于哨在家,那就完蛋了。
他试着咳嗽一声,又咳嗽一声。试着学狗叫,学猫叫。白荔枝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了,让他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