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拿着信,信封是白的,他没敢拆开。他对着太阳看了看,就是薄薄的一张纸。
春深拿着信回到家,一家人都在。他把信放在堂屋靠北墙的八仙桌上,桌两边各放着一把太师椅。于大干正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于大干说:“总算来了。”说着,拿过信,拆开。
抽出信,递给了春深。
春深展开信笺,很是失望,信就是半页纸,字还很大。
于大干让春深给全家人念念,春深说:“念什么念,就这几个字,反正除了我姐外,都认字。”
于大干:“不念就不念。你看看你姑让不让你去?”
春深上下看了一眼,说:“让去!”却满脸的不高兴,几乎把信扔回了八仙桌上。
于大干:“让去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于大干抓过信,仔细地看着,见上面写着:春深要来就来吧,就是现在厂子竞争很大,我们一家人商量,春深来,我们给他发工资,如果他在家里吃住,就交生活费,如果感到合适就来吧……。最后边,是对全家人的问候。
于大干看完了信,沉默默地没说话。周菊红、春送也看了一遍,春花不识字,让春深告诉他信上写了什么,春深说:“就是同意我去!”
沉默了老半天的于大干,忽然说道:“要不,就不去了。”
周菊红想说“你又向后缩”。她没说,因为她看到此时的于大干满脸可怜兮兮的,是舍不得春深了。她何尝舍得?
于大干看着八仙桌,目光幽幽,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起了他奶奶常常念叨的一段话:一顿团圆饭,二老当中坐,三个亲兄弟,四海聚一堂,五福喜临门,六亲庆和祥,七彩衣锦秀,八仙桌肴香,九九女儿红,十星映福光!
奶奶念叨的这些,本来是喜庆的,但此时,于大干鼻子却有点发酸。
见于大干这个样子,春深却坚决地说:“去,为什么不去!”
于大干转向春送,以征询的目光看着他。春送点上一支烟,他什么时候吸上烟了,不会是以为要娶媳妇了,是大人了,就应该吸烟了吧。
于大干:“说话。”
春送却来了句:“春深的事,由春深自己作主。”
春深站了起来:“我说了,我去。不过,我什么东西也不带。”
周菊红:“东西准备也快。”
春深:“我说了,我不带。我们准备的那点东西,我姑那边比我们这里还丰富,比我们这里还便宜。”
春深决定要去之前,每天都听广播,浩洋家有台收音机,是浩洋的叔送的。他从广播里听到,那里是产粮、产棉大省。
于大干还是坚持要带,春花和声细语地说:“春深,带吧。你什么也不带,两手空空的,到了咱姑家,不好说,也不好看啊。”
春深听春花的,春花最疼她。口气软下来:“要带,就带点虾皮吧,再带点干海带。我姑那边爱做炖菜。”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春深有点小兴奋,对未来充满着好奇和希冀。
但夜深人静时,他也会想:到了那里,自己能生存下去吗。
他的脸上,透出了与年龄不相衬的严肃、深沉!
春深想到,自己走之前,要找人指点下拳脚,别被人欺负了。学点技能,走投路了,还有口饭吃。
他首先想到他爹,他爹老说他祖上多么多么厉害,爹的爷爷还在皇宫当过太医,就没有传下点什么?
这天,天下了雨,法出工。于大干也没闲着,在大门外的棚子底下,修理农具。
这是个机会,于春深就走了过去。
于大干没抬头:“过几天,你就要走了。歇着吧。家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于大干说着,没停下手里的活。
见春深不走,就说:“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