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厂的老钟头也在打听于春深。
一连好多天,老钟头见于春深没来上班。他忍不住问大孙:“于春深怎么没上班?”
“被马厂长赶走了。”
大孙忽然感到自己不应该说,就捂住自己的嘴:“我嘴贱,权当我没说。”
每次有工人从门前走过,老钟头都特别留意,看有没有于春深的身影。
看了数次,终于没有那个熟悉的影子,老钟头知道,于春深真的走了。
一次,马成功从门口走过,他想叫住他,问问于春深为什么走了。话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他懒得跟他说了。
马成功跟老钟头打招呼,老钟头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马成功停下车,从驾驶室里拿出一瓶酒,递给老钟头。老钟头不接,马成功就把酒放在门卫室的桌子上。
老钟头:“拿走,我喝不起。”
马成功还是把酒放下,走了。
厂里人都不明白,老钟头整晚的喝酒,又这样对马成功,马成功却不辞退他。
世上没有缘故的爱,也没有缘故的恨。马成功炒瓜子的手艺,当初是老钟头教的。
当年,马成功到上海去闯世界时,还是个孩子。先是在码头上扛麻包,太苦,干不下去了。就在街头卖报纸、擦皮鞋,勉强维持生活。想回家,又没足够的路费。
一天,马成功把擦皮鞋的摊子摆在老钟头的炒瓜子摊边上。
老钟头说:“你这孩子,这里烟烧火燎的,谁能过来擦鞋。”
正值冬天,马成功说:“这里暖和。”
老钟头一听口音还是同乡。看马成功手都裂了口子,心生同情,就教马成功炒起瓜子。还出钱,给马成功买了炒瓜子的工具。
后来,马成功发展起了瓜子厂,老钟头儿女,马成功就让他到工厂看门,按月给他发工资。等于把他养了起来。
这些年,马成功对工人的态度,让老钟头越来越看不惯。于春深来了,他六亲不认的做法,更让老钟头寒心。
老钟头有心想和马成功谈谈,知道此时的马成功已经不是当年的小马了。就是自己找他谈,他也不会听他的了。
或许,现在他眼里只看到钱了吧。
开始老钟头还尽心尽力地帮马成功看着厂子,久而久之,他像小孩子似的,产生了逆反,喝起了酒来,中午小喝,晚上大喝。有时,早晨还喝。
喝酒让老钟头感到日子过得特别快,尤其是晚上,几杯洒下肚,云里雾里,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每次早上上班,于春深都给老钟头带早点。鸡蛋、油条、豆浆、包子、油饼,变着花样给他带。
过几天,于春深还会买点菜,陪老钟头吃顿晚饭。老钟头喝酒,于春深不喜欢喝,也不喝。他就看着老钟头喝,听老钟头说话。
一次,于春深问老钟头,怎么没个媳妇。
老钟头说:年轻时,自己一个乡下人在城里,耽误了。年龄大了,不好找了,也不想找了。
老钟头还自嘲地说:“看我现在的日子多好,想吃吃,想喝喝,不用为他人操心。”
嘴上这么说,于春深还是看到老钟头脸上的落寞。
时间长了,于春深不来陪他,看于春深从门卫走过,他总叫住他,让他到里边坐。但有时于春深晚上还要去练功,就匆匆地走了。
于春深走之前,老钟头叫住过他一次。
老钟头:“来,到我屋里坐坐。”
于春深向他摆摆手。
老钟头:“耽误不了你几分钟,我这里做得好吃的,你尝尝,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