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时会看右上方。”
影像已经关闭,红缨兀自坐着一动不动。
“哦?”
“她在看时间。”红缨的语气很失落,“我说我会陪在你身边,可她却看了眼时间。”
“她主动联系你,这几周这是第一次。她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她现在孤立援,不应该这么冷漠。”
“好孩子。”安洁莉娜走到红缨身后,把长发分成六绺,双手优雅的编织起来。
“疼。”红缨扭动身子。
“乖,别动。”
“她心里有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是变成熟了,”安洁莉娜的手指飞快舞动,沿着右耳向上编出王冠似的一圈发辫,“这种事会让人变成熟。”
“不知道下回要等到什么时候。”红缨咬着唇,垂下眼帘。
“让美神颠倒、爱神疯狂,亲眼见过,才会相信阿多尼斯真的存在。教授,您觉得呢?”
安洁莉娜贴紧红缨,扭头向森失海屿微微一笑。
安洁莉娜明艳动人,红缨则是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
红缨的美令人迷醉。他的五官清晰雅致、肌肤白皙细嫩,眼角似东方特有的典雅般微微挑起,显得妖娆魅惑。深蓝色眸子看着森失海屿,散发深深的妩媚、似暗流般蛊惑人心。
“妈妈,阿多尼斯是罪恶之子。”红缨咬唇挣脱,扯散发辫。
“美与罪相伴而生,爱与恨如影随形。”安洁莉娜亲吻红缨的脸颊,笑道,“阿米莉娅现在很孤单,我们把教授还给她吧。”
她邪魅的笑容衬着红缨绝美的容颜,森失海屿不禁看呆了。
“众人皆知韦恩是巨人之神,他弑父弑兄成为神主,又因神谕食子以维持统治,残暴嗜血的统治被众神之母推翻后发誓永不染指众神之位,并以此换取了先知预言的能力。”
“是的,我知道。”
“是的,您知道”安洁莉娜点头道,“红缨,你为什么不讲一讲我们的故事呢?”
森失海屿瞥了眼红缨,又赶紧挪开目光。
红缨是尤文塔司的胞弟,安洁莉娜第二个儿子。
这是个备受瞩目的孩子,自他诞生于世的那刻起,就注定成为永恒的焦点。
他正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他身上的一切都那么完美:柔顺的长发及腰、干净的气息、单薄纤细的身材,淡雅如雾的眼睛、优美如樱花般的嘴唇、细致如美瓷般的肌肤。
正如安洁莉娜所说,亲眼见过,便会明白希腊神话中那化作水仙的少年,为何没有认出水中的倒影。那不是阿多尼斯的倒影,而是红缨不经意留下的痕迹吧。
他性格如玉般温婉,声音也细。他说话时,没有人忍心打断吧。
“罗素是红缨,我现在知道了。可罗素不可能一直是红缨,对吧?我和阿米莉娅认识罗素8年,红缨才15岁。”
事已至此,森失海屿打定主意问个清楚。。
“那时是我,红缨12岁时换了他。”
“我刚认识阿米莉娅时,她才11岁。我一直以为是石合川。”森失海屿想起当年的误会,嘴角浮现一丝笑容。
安洁莉娜梳理着红缨的长发,为他盘起发辫。
她的手攥的很紧,这次红缨没有拒绝。
他微微前倾,细削的肩膀挺得笔直,颀长优雅的脖颈苍白中隐约现出蓝色的血管。他身体僵硬,尽力配合着安洁莉娜灵巧的手指。
“尤文塔司和红缨出生时,我以为我有了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尤为美丽。”安洁莉娜手指飞舞,“世人总是一腔情愿的认为,神的世界安静祥和。他们哪里知道,神的世界充满着野蛮、权力、欲望、背叛、嫉妒、罪恶……只因他们代表着世间所有的险恶。三族统治期间是黄金时代,血腥获取的权力,带给人间丰饶的出产,没有辛劳、没有痛苦,连死亡都如安详入睡。神王掌管统治,神后孕育生命。”
“传说是文化延续的方式。韦恩的传说非常迷人,我却有几个地方有些迷惑,”森失海屿似乎有点口渴,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传说提及了很多神,众神之母是创世神,长子是神主,还有嗜血神、时光流逝女神、灵魂和死亡之神。神谕是神的启示。我想知道,神谕是哪个神的启示?”
“灰绿族是灵魂和死亡之神,可他们被称为冕王,教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也是。如果灰绿族是人类先祖,人类先祖只可能是人,不会是神,”森失海屿点头赞同,“第二,神谕是神的启示,神谕却不准。我想知道,神谕会不准吗?不准的神谕是否也是神的启示?神谕说纯灰族弑父,自己也会被儿子弑父。可他被关押地府,纯灰族全族都被灭了。”
“教授可以看看两代神后的经历。创世神怂恿其子弑父,时光流逝女神同样怂恿其子弑父,这是神后背负的诅咒。难道诅咒比神谕灵验?”安洁莉娜结完发辫,欣赏一下,满意地笑了,“神谕是神对神的启示,对于非神,自然不准。”
“如果是这样,”森失海屿结结巴巴的问道,“韦恩是巨人之子,可世人只知灰绿,不知韦恩三族。现在冕王是神,是‘纯粹血统’,真正的神却没有反对,应该不是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吧?”
安洁莉娜的微笑消失了。
“基因让物种拥有生命,并用相同的方式延续物种生命。社会性源于动物性,生存和繁衍的本能可以解释一切人类社会的行为。所谓的‘神性’从来都不存在,神性就是极端体现的人性。统治的更迭凭借血腥的手段,统治的维持依靠更血腥的政策。教授应该最清楚,遗传学上,灰色和蓝色有四种遗传组合,灰绿是概率最底的那种。最小的繁衍概率维持了千年的统治,他们凭什么?”
“还能是什么!”
愤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克鲁特怒目而视。
“你看见豪华的城堡,但没能透过泥土看见我们流淌鲜血。你一介凡人怎会知道生理痛苦带来精神上的恐惧,你又怎能体会神在地府中的怒火。不是两周、不是两年,而是持续千年、世世代代的怒火!”
克鲁特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森失海屿扶着椅臂,他想去扶他,可似乎被形的手掌压在原地,根本法动弹。
“我们还有事情要谈,你先回去吧。”安洁莉娜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