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同意?”胖子叫了起来。
莫然点点头:“他不同意我们的做法。”
“什么叫‘不同意’?又没征求他的意见,只是让他帮个忙。”胖子越说嗓门越大,“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什么叫不同意?这是地平线的事,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单群没有驳回申请,只是把地点从海域改到陆域。威廉姆认为我们已经获得了勘探资质,我们应该接受。”
“鬼都知道应该接受,肯定不能硬扛。但是虚与委蛇只是缓兵之计,所以要找他帮忙,背后给单群吃苍蝇。这个道理不懂吗?”
“威廉姆有自己的想法。”莫然眼中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兴奋。
威廉姆认为,单群高度评价了地平线勘探模拟仓,这是单群做出的让步。
要知道,在天然气储备富足而廉价、可燃冰的勘探和开采成本极其高昂,环境代价的风险居高不下的前提下,单群原本可以驳回这个项目。
但他批准了。
胖子听了不屑一顾。
因为同样储备丰富而廉价的石油,也并没有阻止各国花费巨资研究页岩油作为替代的“救火队员”。
可燃冰同理。
环境代价的风险?
众所周知,几十年前,腐隼湾原油发生泄漏,覆盖了整整5500平方公里的海面。
这仅仅是新闻报道的海水表面的污染面积。
内行都知道,更严重的情况,发生在法肉眼观测的海平面下。
水底发生的任何地质变化都比陆地上的更加变幻莫测。
例如海底热液,喷发时就像烧开的水,直冲向上的热流会像一把大伞。
又如海底火山喷发,炽热的气体炸开洋底,沸腾的岩浆冲破海面磅礴抛洒空中,周边的海水瞬间沸腾,弥漫成遮天蔽日的白雾。
石油在海中泄漏时更糟。
原油泄漏的缺口不会产生像火山岩浆或海底热液那般极端的温差,因此,原油从露油口大量涌出,一边向上漂浮,一边因为压力和温差缓慢扩散成“羽毛”的絮状。
海平面上肉眼可见的原油,是上浮后被洋流吹散的“羽毛尖尖”。体积更大的部分,是海平面下粗大的、呈絮状的中部。“羽毛”中部油气水混合成粘稠的物质,在海水中随着深海洋流的涌动四处飘荡;海平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腐隼湾原油泄露造成了这个世纪最严重的生态灾难。
沿岸两个国家的政府相继倒台,继任者把油气公司的“健康、安全和环境”抵押金由5%涨价到7.5%,索要了惊人的保险理赔,最后以开出创纪录的高额罚单终结。
从来都不存在安全能源之说。
石油会泄露,天然气会爆炸,核电更需要付出灾难性的生存代价。
安全能源?想都别想!
“威廉姆愿意投资地平线,把模拟仓改成陆域勘探。”莫然说。
“他想得美,我们不缺这个钱。”胖子呲嘴说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莫然的眼睛炯炯有神,“我倒是觉得他的建议挺好,所以我接受了。”
胖子瞪眼问道:“你在说反话吧?你要是不好意思拒绝就换我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燃冰开采成本这么高,我们还坚持要干,威廉姆也能猜出这不是钱的问题。这不重要,你记不记得津门洲到青泥浦那个‘C’字形海湾?他建议我们出手解决掉。”
“你这话题的跨度有点大啊,”胖子愕然道,“这怎么又扯到隧道上了?就算是曲线救国,到青泥浦去修隧道也太离谱了吧?”
地平线所在的江左洲是东维首府,是清江入海口,大陆架东缘,东海之滨、阿特拉斯海西岸。得天独厚的地缘属性使其成为东维沿海航线的中点,和内陆航路和东部沿海经济带“T”字行交叉结合部,当之愧的陆线海线统合枢纽。
江左洲是地平线发家之地。
江左洲向北1000公里,是北际首府津门洲。
津门洲是浊河入海口。浊河是北际最大的河流,由九条大河汇聚而成,这片海域由此得名为九河湾。
九河湾是宽阔狭长的“C”字形海域,津门洲在中心凹陷处,“C”字的起点是青泥浦、终点是龙口,三座城市隔海相望。
青泥浦到龙口跨海直线距离是200公里;环“C”一圈整整2000公里,超级高铁要跑2个小时。
青泥浦以北的地区被称为冠顶区,面积达到令人咋舌的150万平方公里。严寒的气候、退海后盐的浸润和碱的渗透形成的绿苇红滩黑土地是它最鲜明的特色。。
冠顶自古三大宝,芦苇玉米和烟草。这些重要的经济作物通过青泥浦的港口“青泥洼”运送到世界各地。
岁月流转,昔日老港十几个老码头完整记录着帆樯林立、贾商旅云集的旧日时光。
青泥洼是冠顶最南端的不冻港。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这里都是北际最繁忙的港埠之一,更重要的是,这里是铁翅南下转运的中继港。
从青泥浦到龙口,隔海相望只有200公里,绕“C”环行却足足有2000公里。超级高铁不能载货,两地之间海上通勤目前依靠的是渡轮。
青泥浦到龙口之间是否需要贯通,几十年间论证了数遍依旧没有定论。
每到秋季,农业巨头把装满的粮罐装上火车运到青泥洼装船,渡轮颠簸6个小时到达龙口,卸下后重新装上火车发往中西部的加工厂。如此这般周而往复一直持续到来年春天。
就算“冠顶三宝”都是不易腐坏的农作物,但这常常又要经历港口排期的制约。
青泥洼给农业巨头配备了三个铁海联运的粮食专用泊位,这虽然基本可以满足农忙的节奏,可是港口的堆场和仓库却远远赶不上现代化收割的速度。农业巨头只能在收割地就地取材,漫山遍野的修建堆山积海般的筒仓倒也变成冠顶区特有的风景。
后来青泥洼为了从吃水更深的矿砂船上赚取更多的利润,把专用泊位从三个减少到两个。这番操作让港口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农产品的运输周期又被情的延长了。
北际振兴不能光喊口号,政府对农业巨头减免各种税和费,可这仍然法摊薄陡增的运输成本。
农业巨头既要心有不甘的独自应对日趋上涨的种植成本,又要眼巴巴的看着精炼技术让深加工和半成品提高,却法分享上升的工业利润,这让与港口运输的“世仇”便愈发凸显而尖锐起来。
为了缓和行业间隙,政府只得拿出财政税收直接补贴农业巨头的销售价格。实打实的财政补贴缓和了北际最强势的两大产业之间的矛盾。可这让市政财政日益捉襟见肘,政府对辖内企业的话语权逐步丧失,补贴政策的反对呼声在当权者中日益高涨起来。
摒弃轮渡,打通横贯九河湾,疑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横贯的焦点是:采取哪种方式?
九河湾腹宽口窄,龙口更是被群山环绕。海湾之外波涛汹涌、海湾之内风平浪静,是举世公认的深水良港。
贯通长达200公里的海峡,海面建桥的方式基本被排除在外。
现代建桥工艺可以抵御8.5级地震或风速55米/秒的台风,相当于海面16级台风,听上去安全可靠。可这个力度是指桥梁自身的抗风性,并不代表地震或台风时桥面通行驶的车辆和火车安全。
事实上,过境台风超过9级,跨海大桥就必须关闭。
九河湾的台风一般从6月刮到10月,超过全年时间的40%,跟秋收时间的重合度高达75%。
那么唯一的选项便是海底隧道了。
可是海底隧道更加复杂纷繁。
海底隧道有海底地下隧道和海底表面隧道两种方式。
海底表面“抽屉隧道”的性价更高。这是一种在海底表面安放拼接成的巨型管道的“沉管法”,长长的管道就像一节节的抽屉,因此被形象地称为“抽屉隧道”。这种方法还能方便的拼成汽车和高铁同时通行的“双层抽屉”。
现今最长的单层“抽屉”长度有51公里,被誉为交通工程的珠穆朗玛峰。九河湾隧道需要横向里程翻两番、纵向翻一番变成200公里的“双层抽屉”,成本姑且不论,陡增的技术和安全风险也让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