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一有些反胃。
先前在家中,他的父亲时常教导他,所以他大概知道,接下来会出现怎样的血腥画面。
“大……大人,我……我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二十钱藏在了靴中!”
车夫的双腿开始剧烈哆嗦,说话语速极快。
一金是二十两,也就是四十枚半两钱。
而在大秦。
三十枚半两钱就能买一石米,相当于后世六十斤米,足够一人吃上三个月。
二十钱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透过牢房栏杆缝隙。
赵牧一清楚看到,不少远处关押的犯人听到二十钱后,好奇的伸出了脖子。
张山石倒是没有急着动手,反倒是拿来烛火,在工具上烫了烫,而后教起了赵牧一用刑的技巧。
诸如贵族高官讲究颜面,用刑要以打击他们自尊为主。
黔首布衣胆小,扩大他们的罪名方便恐吓。
商人看中利益,许下承诺方便引诱。
……
句句话语,完全没有半点避开犯人的意思。
赵牧一一一点头。
许多手段,父亲在家中已经教诲过。
而张叔此刻正是在进行用刑最重要的一步,立威!
立威关键在于恐惧。
上肉刑如同雕刻,每前进一步,都会留下不可逆转的印记,能下手的地方,能用的手段也会越发的少。
犯人越惧怕你,你需要用的手段就越少,掌控的主动权也越大。
反之。
犯人轻视你,你啪啪十几鞭子下去。
对方倒是服了,但半条命也没了。
狱中还得多派人手照料着,生怕犯人小命没了,自己跟上面的人都交不了差。
这也是牙齿不能乱拔的主要原因。
一不小心就大出血。
牙没了,吃喝也不行,长期营养不良,伤口又容易感染,很难不暴毙。
他父亲时常教他,“刑不在多,在于精”。
从赵牧一自己的角度来看,疼痛并不是一直叠加的,因为身体有保护机制,会分泌肾上腺素,大大减轻疼痛。
一味地施加肉刑,是自己拖慢打钱的效率。
当然。
一般人也没那实力扛到那时候,通常挨几鞭子就把祖宗埋哪都吐露了,偶尔有硬气点的,倒是有机会体验到第三件刑具。
要是能有人逼得打钱的狱卒动用了五件刑具往上,整个咸阳狱都得津津乐道的讨论数月。
甚至于。
有的狱卒还会反思,是不是近来青楼去的太频,打钱的手段退步了。
能为他们解答心中困惑的。
也就只有下一个犯人惨叫声的嘹亮程度,以及持续时间了。
“说错了,刚才我说错了,不是在靴中,而是腿上!”
“我左右两条腿,各绑着一金!”
车夫越听,表情越不对劲,急忙改口。
远处的犯人,也低头翻找着什么,似乎是在清点自己身上的值钱物件。
“别看他如今这般恭敬,先前来狱中捞人时,你爹跟我可没少往上搭钱。”
张山石冷嘲热讽道。
感情还是认识的。
也对。
父亲偶尔也会提一两嘴狱中的事,哪个大人物的子嗣又来狱中躲清净了,哪个大人物的府上的人又来狱中刁难了。
都说车夫低贱,但哪个车夫不是主家心腹中的心腹。
在外办事。
哪个又不看不需要给车夫的主家一个面子。
嫪毐之前身为长信侯,又得太后宠信,大秦无人不知,不人不晓。
若是不把手伸到咸阳来搅浑水,那才怪了。
听张叔这话。
车夫平时估计没少得罪人。
如今被关进咸阳狱,也算是天道好轮回,有无相府给的压力,车夫注定都不会好过了。
这般想着,赵牧一看向车夫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同情。
“别!别!别!”
“我家灶台还藏着两金,都给你,都给你!”
车夫都快被吓破胆了,说话带上了哭腔。
“但凡换个时间,我指不定就拿出好酒好菜来招待你了。”
张山石嘿嘿笑了笑,拿来巾帕在焦黑的工具下一擦,工具浑然一新,在烛火下更是闪着寒光。
“还有!我还有!”
“在逃往到一个小村落时,我还在那户人家屋檐下藏了百金!”
“转轮之术!”
“对,我从侯爷那偷学了些转轮之术,不仅能壮阳,还能数倍提升自己的气血!”
“……”
还有这等好事?
赵牧一精神一震,旋即在张山石诧异的目光下,挤到了车夫前面。
“练练鞭法。”
他咳嗽几声后,对张山石解释道。
张山石给了一个我懂的眼神。
一刻钟过去。
赵牧一停下了手。
倒不是车夫没有抗住,而是他抽空气实在是抽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