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刘宏按了按刘协的脑袋。
“哎呀。”
因为年纪小尚且没有束冠的缘故,刘协的头发顿时散落了下来,他撇撇嘴向旁边挪动了一段距离。
“父皇,按脑袋容易长不高的。”
“有这种说法吗?”
刘宏一愣。
“当然有啊,孩儿现在才多大呀,这脑袋被摸多了万一长不高了怎么办。”
刘协撇撇嘴,他还琢磨着后世史书上记载他的时候开头第一句是身高八尺呢。
“这样啊,那好那好,朕不摸了。”
听到这话的刘宏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随着道路的逐渐宽大,不一会儿的时间轿子就停在了德阳殿前。
下了轿子一路跟在便宜老爹身后,刘协不停唉声叹气也是引起了殿宇附近不少人的注意。
再看看走在小殿下前面的陛下,这些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不过对于皇家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敢乱说什么。
“坐吧。”
回到了侧屋的卧榻上,刘宏半躺着身子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
只是他这随意的吩咐,却是让刘协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平白无故的自己这老爹叫自己过来干啥呀?
看着刘协久久不落座,刘宏乐了。
“怎么?协儿是有什么担忧的吗?”
“若是有什么担忧的尽管开口,父皇定会允你的。”
屁话。
刘协撇撇嘴一蹦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
自己刚刚想让那何携多吃点亏你允我了吗?
现在给这马后炮起来了。
好赖话谁不会说啊。
我还说我想当皇帝呢,你能现在把那位置让给我不?
看着刘协半天不吭声却鼓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刘宏轻笑着摇了摇头。
“协儿莫不是在记恨父皇放了那何携一马?”
你看,你不是知道吗?
刘协翻了个白眼,不过场面他肯定是要做足的。
“父皇多虑了,儿臣只是最近有些便秘,嗯,就是如厕的时候不太顺畅,所以脸色才不太好看的。”
勉为其难的找了个不太蹩脚的借口,刘协注意到自己老爹那变得古怪的神情也是连忙将视线看向别处。
“这样啊。”
刘宏眉头紧锁。
“那可要为父令太医给你开些方子?”
“不用不用。”
刘协连连摆手。
感情这便宜老爹还真信了啊?
不是说能做皇帝的人权谋之术都很厉害吗?自己这便宜老爹怎么看起来这么单纯?
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刘宏屏退了想要进来侍奉的太监。
待得那太监很懂事的将房门关上后刘宏才开口道。
“其实并非是为父不愿处置何携。”
“如今前朝局势叵测派系林立,为父当年以一旁系入主大位本就引了不少人厌恶,如今何家两兄弟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可以向为父助力。”
“为父现在岂又能因为协儿的私心便重惩何携呢?”
刘宏一边说着,脸上也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他并不指望自己这个小儿子能听懂这些。
但若是今日的事情他不说的话,这么多年憋在心里面着实是难受的紧。
看着刘协再度垂下的头颅,刘宏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太小了,听不懂这些。
于是乎他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入口,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前朝士人想要解开党锢为那些人平反,可是朕又何尝不知他们的心思。”
“只是党锢不能再来一次了,大汉朝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唯有何家如今以外戚的身份掌了兵权,才算得上是为父的一层助力,不然的话光是那些士人的口诛笔伐。”
“为父就难逃其咎。”
刘宏连连叹气,仿佛在感慨又仿佛是在抱怨。
而他的这些话在刘协这时听来却是让其不由得跌宕起伏。
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好像跟历史上那个昏庸无能的汉灵帝不太一样啊?
党锢之祸。
刘协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刘宏的目光。
“那常侍们呢?他们如今不也是权势滔天可以助父皇一臂之力吗?”
“常侍?”
刘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了起来。
“总不能将他们安插进前朝百官吧?若是那样做的话,为父的这个位置也做不久了。”
“更何况他们的存在也只是帮为父聚拢那近乎快要被世家瓜分的皇权罢了,一群阉人,能翻的起多大的波浪。”
刘宏唏嘘着拍打着自己的身子。
“鲜卑叩关,东羌劫掠,为父也恨不得上马提枪与他们征个百战来回。”
这一日,刘宏向自己的小儿子抱怨了许多。
直到黄昏降临,刘协走出德阳殿的那一刻他回头望向殿宇的目光也是变得有些浑浊。
三年了。
直至今日他才感觉自己好像重新认识到了这个被称作昏君的老爹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副面孔。
旁系出身稳坐大统,这样的一个剧本交到他的手上。
刘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走在小路上。
他不知道自己如今见证到的是不是真实的历史。
但是眼前刚刚所听到的那些话。
实在不像是一个臭名昭著的皇帝能说出来的。
快要回到自己的那小殿时,刘协看见了站在路边等待自己的曹昂。
“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出宫?”
看着对方向自己走来,刘协皱起了眉头。
“这个。”
曹昂耸了耸肩,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一块崭新的令牌。
这是伴读的通行腰牌。
“刚去领了这个,嬷嬷跟我说从明日开始我就要去殿下那里了,所以今日想着来与殿下知会一声。”
“哦。”
刘协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在他准备绕过曹昂继续回去的时候,刘协的内心却是突然冒出了一个疑问。
他抬起头看向曹昂。
“你老爹,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