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公!”张学良一看到踏进门的老者,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十分恭敬地大步走上前迎接并主动伸出手,同时惊喜不已地道,“您怎么亲自来沈阳了?”跟着司徒美堂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白种男子。
司徒美堂爽然地笑道:“来做做客,顺便看看你。”
“司徒公,您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我就亲自去接您了。”张学良显得非常客气。其实,他的客气并非客套,而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张学良对司徒美堂是非常尊敬的,一来这位洪门大佬本身就是一位高风亮节、刚正不阿的著名爱国人士,无论是辛亥革命还是历史上的抗日战争,他都为祖国做出了极其重大的贡献;二来就是司徒美堂对张学良也多有恩惠交情,张学良十多年前着手振兴东北时可谓是困难重重,不但缺钱,而且缺人才,在向司徒美堂等海外华人领袖求援后,司徒美堂等人慷慨解囊,借给张学良巨额的启动资金,同时还积极动员了很多海外华侨巨商来到东北投资开发,解了张学良的燃眉之急,给了张学良莫大的帮助,张学良在海外搜罗人才时也得到了司徒美堂等海外侨胞的鼎力帮助。可以说,没有司徒美堂等海外侨胞的帮助,东北/北华的发展速度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飞速,特别是张学良在白手起家时期,那些巨大的帮助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了。对此,张学良铭记在心,因此张学良此时对司徒美堂表现出的尊敬是十分真诚的。“司徒公,您快请坐!何世礼,快上茶!”张学良忙不迭地招待着。
“少帅客气喽!使不得!使不得!”司徒美堂笑着坐下来。
“司徒公哪里的话!”张学良亲自给司徒美堂斟茶,把跟着司徒美堂一起来的那个白种男子都忽略了。
“少帅,我这次来沈阳呢,是一个老朋友托我帮忙,有点事情想问你。”司徒美堂微笑着望向张学良。
“敢问是司徒公的哪位老朋友?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吧!”张学良笑道。
司徒美堂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学良:“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
张学良眨了眨眼,微微感到愕然,但没有表现出来。毕竟张学良也算是一个大人物了,风浪见多了,自然见怪不怪。
“张将军,您好!”那个白人显得彬彬有礼地道,“我是罗斯福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霍普金斯,这次跟着司徒先生一起来到沈阳,得到您的接见,是想做一次非正式的对您的拜访,代表罗斯福总统本人。”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比较缓慢,显然是有深意。
“欢迎!欢迎!”张学良微笑着跟霍普金斯握手。虽然都是笑,但张学良对司徒美堂的笑意是充满个人感情的,对霍普金斯的笑意则是程序化的。
“你们慢慢谈,我出去逛逛!嚯!下飞机的时候我就觉得,沈阳的变化太大了!”司徒美堂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我上次来是十年前,十年过去了,沈阳变得更繁华了,也更大了!已经是一个国际大都市了!”他知道张学良和霍普金斯的交谈事关国家机密,自己不便旁听。
“何世礼,带司徒公好好地逛一逛沈阳,一定要把司徒公伺候周到了!”张学良对在门口的何世礼吩咐道。
何世礼点点头:“是。”他也用毕恭毕敬的神情望向司徒美堂,“司徒公,请随我来。”
两人走出门后,何世礼细心地把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有张学良和霍普金斯。霍普金斯是罗斯福的智囊,专门研究东亚问题,精通汉语、日语以及中国文化、日本文化,所以张学良和他可以直接对话。
张学良端坐在椅子上,霍普金斯也正襟危坐,两人其实心照不宣。“张将军,首先请让我转达罗斯福总统对您的问候。”霍普金斯微笑着开口。
“也请您帮我转达我对罗斯福总统的问候,霍普金斯先生。”张学良也微笑着。
这种寒暄客套话在双方听来,其实都是废话,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核心内容。霍普金斯是罗斯福总统的特使,因此张学良现在跟霍普金斯的对话,就等同于跟罗斯福总统直接对话。这种对话虽然不是正式的,但等级是非常高的。
大人物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样子呢?张学良以前也对这个问题感到迷惑,他之前也不是没在电视上看过中外领导人之间的对话,在一大堆摄像机的聚焦下,领导们微笑着互相交谈,一问一答、一板一眼、彬彬有礼,但张学良觉得,领导们说的话虽然充满了和谐,但仔细咀嚼后好像都是客套话,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两国友好啊”“共同发展啊”“互相交流啊”“深入合作啊”,但是,两个国家之间怎么可能真的只有和谐的东西呢?怎么会没有矛盾和隔阂呢?怎么会没有一些比较尖锐的核心问题呢?答案肯定是有。不过,那些不和谐的东西、那些需要争执讨论的东西、那些甚至见不得光的东西,是不会在明面上对着公众说出来的。换句话说,领导人们在公众面前说的都是客套话,在背地里的私下会晤才会省去这些繁文缛节和虚假东西,因为不需要装模作样了,关键问题双方心知肚明,演戏给谁看呢?所以可以摘下面具,掏心掏肺地展开交流,当然了,这些东西就不会曝光了。说得再难听一点,国家领导人真正地展开探讨问题时,跟黑社会头子互相吵架也没什么区别,说的都是非常露骨的话:“这个地盘归我!”“老子对你的地盘没兴趣!”“你想抢老子地盘,老子的刀随时等着你!”唯一的区别是:领导们是翩翩有礼地说,黑社会头目们是大喊大叫。君不见,某些国家的议员用皮鞋打架时,如果把皮鞋换成刀,那跟黑社会火拼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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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将军,我们对贵国进行的这场战争是持以理解态度的,这也是罗斯福总统的态度。苏俄在历史上侵略和霸占了中国巨额领土,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斯大林不但出尔反尔,甚至还变本加厉地以输出革命为借口,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以冠冕堂皇的旗号干着分裂中国国土、妄图在中国扩大苏联势力范围的勾当,这些,我们也是很清楚的。从中国的角度出发,苏俄确实是中国的巨大威胁,中国为了自身的国家安全、自身的国家利益,以及百年来积累下来的民族仇恨,向苏联发动这场战争,客观上讲,确实是值得理解的。罗斯福总统此时最迫切想知道的,是您和贵国对苏联的政策问题。张将军,您打算怎么结束战争?局势发展到什么地步时,您才会停止战争?战后的苏联会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回答罗斯福总统的疑问。”霍普金斯说道。
张学良很认真、很干脆地道:“我们的目的就是彻底消灭苏联。”
霍普金斯微微有些吃惊:“您难道不想让战后的苏联或俄国成为一个对华友好或跟中国关系非常亲密的国家吗?”他的言下之意是很清楚的,为什么不扶植傀儡俄国?
张学良回答道:“苏俄的核心在欧洲,我对欧洲不感兴趣,乌拉尔山以东才是中国的利益所在。北亚地广人稀,扶植友好俄国是多此一举,中亚以前是独立的几个国家,但被苏俄强行吞并,我们准备帮助当地人民重建国家。至于乌拉尔山以东,那是希特勒元首的事情了。”
“这么说,北亚在战后将会是中国领土?”
“当然。北亚的南部原本是中国领土,当然要回归中国,北亚的中部和北部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苏俄既然不复存在了,那些领土自然也是中国的领土。”
“明白了,那么中亚在战后将会是中国的友好国家?”
“是的。中亚当然属于中国的势力范围。”
霍普金斯点点头,张学良的态度已经非常清楚了,因为张学良没必要说谎。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外交是充满谎言鬼话的,但国家领袖和国家领袖之间的私下会晤在很多时候没必要说假话。打个比方,张学良说“北亚和中亚都是中国的地盘”,罗斯福总统心里有数,就知道中国的国家利益在什么地方,这样就行了。这样的谈话透露出去也没意义,毕竟现场没有翻译和记录员,没有证据。如果张学良凶狠地说“我早晚跟美国开战”,罗斯福总统即便非常确定张学良早晚会打美国,也没办法揭露张学良的真面目,张学良只要不公开讲,或者公开否认,那么外界就根本就不会相信罗斯福总统声称‘张学良已经说了他要打美国’这句话,外界肯定会说罗斯福是在伪造张学良的言论。
“张将军,我现在是否可以进行如下总结:您的战争目的就是联合德国彻底打败苏联,并把苏联的北亚领土和中亚领土纳入中国版图或势力范围。”霍普金斯十分谨慎地斟词酌句。
“是的。”张学良坦然承认。
“其实,苏联政府已经向我国政府多次提出援助,或请求我国调停战争。”霍普金斯也开诚布公,“因此,罗斯福总统非常想知道您的真实态度。”
“很抱歉,我是不会接受贵国调停的,因为我和希特勒元首已经缔结协议,除非第四国以武装形式插手战争,否则我和希特勒元首都会把战争进行到底。”张学良回答道。
“如果苏联单方面地向您开出非常优惠的条件呢?”霍普金斯意味深长地道。
“也不接受。”张学良十分断然地道。
“为什么?”
“第一,我不希望苏联还有机会苟活存在下去;第二,我不会对盟友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张学良态度坚决。
霍普金斯点点头:“其实,美国也对苏联没有多大好感。苏联建国时期,拒绝承认俄罗斯帝国欠美国的巨额债款,如此无赖行径,使得我国在苏联建国后十一年内都拒绝与这个无赖国家建交;另外,苏联还打着输出革命的旗号,粗暴干涉他国内政,通过各种卑劣手段侵吞他国领土,这也是我国政府所不齿的。”
张学良微笑着补充道:“还有苏联的意识形态,布尔什维克主义让包括贵国在内的西方国家都深恶痛绝。所以,我相信贵国对苏联没有好感。”
霍普金斯也笑了:“是的,苏联是意识形态是整个世界的灾难,贵国和德国消灭苏联在某个方面而言,对我国也是有利的。所以,我国对苏联并不报以同情态度,也无意为了苏联而插手战争,只是想确认苏联战争对我国安全和我国利益不会有负面影响。”
“当然没有负面影响,这一点我保证。”张学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