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午夜狂奔(1 / 2)

1.

我想阿彩是不会因为一个顺其自然的吻而躲我的。

何况在那之后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

尽管我经常说去开房之类的话,但这仅是嘴贱而已,是男女闺蜜伟大友谊的亲密成人玩笑。

实际上,如果她应许,我绝逼不会不去。

但目前的情况却是,我找不到她了。

电话打不通,QQ没上线,微信不回复。去MASSIMODUTTI服装店找她,被其同事告知休年假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英文名叫LUCAS中文名应该叫卢菊福的那个帅气娇媚男店员。

“前天。”他今天擦了眼影。

我默算时间,正好是我们接吻后的第二天。

“什么时候回来喃?”

LUCAS口含食指,眼珠上翻,转一圈后回落到我身上:“两到三个星期吧。”

“你们年假休这么久?”

“人家是彩姐嘛。”

礼节性道了声谢。

“你这件衣服穿反了。”LUCAS说。

打听阿彩消息之前,我随手抓了件衣服去试穿。进试衣间后才发现抓了件和我风格完全不搭的黑色针织带半透效果男士上衣。

“没问题吧。”我埋头朝自己胸前左右觑了两眼。

“反了,女式的才是露的在后面。男式的是露的在前面。”他耐心解释,“男士要把自己的胸肌露出来才好看,女孩就要露出她漂亮嫩白的小香肩和脊背,让人看得到星点臀线最性感。但是不能露内裤的痕迹。所以喃,女孩穿这种衣服,是要配T-BACK的。”

“啥?”

“T-BACK啊。”

“什么东西?”

“哎呀,丁字裤都不晓得吗?”他些许皱鼻,“很舒服的,丁字裤。”

我想和阿彩打赌他今天穿的就是丁字裤,赌注就是一条丁字裤。但阿彩不知去向,我也完全没有购物的心情。于是脱下那件本不适合我的套头衫,还给LUCAS·菊福同学。

“你胸肌还挺结实的。”临走,被他牙尖一句。

“阿彩回来了我叫她联系你啊。”他整理我刚脱下的衣服。

我道谢后离店。菊花和向日葵盛开的时候,我会想起他灿烂的微笑。冷知识补充,向日葵是菊科植物,不是葵科,千万别被那个葵字骗了。就像健身房里的某些肌肉猛男,你以为他是范迪塞尔杰森斯坦森,其实他是噘嘴说亲亲的粉红小可爱。

几乎就在跨出店门的同时,阿彩回复微信了。

“你找我?”她语音问到。

嗯,你去哪了?我敲字。

西班牙。她也回复文字。

跑那干嘛啊?

“玩啊,看圣家堂。”她又改用语音。

干嘛啊现在。

我们很爱用“你在干嘛”之类的中性问句代替“我想你”的强烈情愫。

“吃饭,露天的餐厅,阳光特好,正大鱼大肉配小酒喃。”她说。

啥时候回来啊?

“想我啦?”

想。犹豫几秒,还是给了一个字的简洁回复。IMISSYOUMYHEARTHURTS——来自《西雅图未眠夜的经典台词。

“切。”熟悉而又短促的语音。系统显示她还在录制语音信息。

“你也就空虚寂寞冷的时候才想得起我,以前还有女朋友的时候干嘛去了?聊就去找LUCAS,他刚夸你胸肌不,想摸两把。”

果然是卢菊福牙尖。我正想着该如何回复,阿彩发文字过来了:就这样,手机要没电了。

一个人吗?我问她。

废话。要不你过来陪我。

我真心想。

“就这样,我还要留着电发动态喃。想我就看朋友圈吧。”说完,便没有消息再往来。

据说人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因此,和情投意合的人相爱,其几率等同买彩票中了奖。而最有把握最普遍适用的恋爱模式是单相思,俗称暗恋,雅称精神爱恋。它长久存活于一个人的臆想世界中,并死于明示情感后的惨遭拒绝。当然,也有明示情感后的水到渠成。但那几率太小,小若0.000049。我真怕我和阿彩成了那串数字之外的概率。

不过,布考斯基也说过,如果你觉得你爱一个人,那只是因为你遇到的人不够多。如果你遇到的每一个看得顺眼的人都可以亲密,哪里还有时间去磨叽爱还是不爱。

那个吻之前,我没有如此多的预设和纠结。那个吻之后,我发现自己已从阿MAY那里离开,登上了一条名为阿彩的船。我梦想这条船将带我流淌进爱的海洋,却忘了问这条船的意愿。

阿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以及答案,留待她回来后揭晓吧。

这样想着,我喝下一大口威士忌兑可口可乐,保存好阿彩发于巴塞罗那的自拍。并在睡前把她微信里一月可见的所有照片看了一次。

愿春梦了痕。

2.

没有阿彩可骚扰的日子里,我正常工作,正常吃饭,正常作息。生活仿若回到了失恋前。少了纠结和虐心,多了份向往和思念。每天和她在微信上咸拉淡扯,话题从西班牙历史文化到她月经期注意事项。

“哦,原来毕加索这么抠门啊。”她说。

“少吃点冷的,卫生巾的西班牙语发音是Cprsa,西班牙人的英语普遍不好,你说SanitaryNapkins他们会给你洗锅用的钢丝球。”我说。有了有道词典后,装X容易多了。但我们都没有提及那个吻,以及它理所应当带来的扩散效益。

旅行的第四天她去了法国,第八天是波兰,第十二天选择了匈牙利。我在她大概回来的那几天,在手机日历上进行了标注。

“最近你没去失恋俱乐部了吗?”第十四天凌晨两点,她忽然问起这事。

没。我回复。最近工作挺忙,而且,我觉得没你在,去那也没意思。

“老凌说这周五晚有派对,你可以去蹭酒喝。”她说。

我想蹭的局,是有你的局。我忠实表达。认真的。

切,又想被切了吗?

然后许久都没有她的回复,直到天亮也没有。洗漱好后,戴手表时觑眼日期,时间已来到了十月,是丝袜烂漫大街的季节,是食欲旺盛的峰期。秋来好贴膘。离阿MAY踹掉我近两月,换言之,我的理疗周期,已过“失恋33天”。

感情上,我有了新目标。

事业上,工作顺风顺水,一切按着计划准确执行,一切称心如意的开展。年终可以咬咬牙买辆哈雷883N犒赏自己。或者换套相机装备,入手一套时下风头正劲的反相机。随之而来还要重新购置镜头。但细细想来,我真的需要这么些设备吗?

米原康正拿着拍立得和卡片机不是一样出好片?布列松靠一个35定焦镜头走街串巷,森山大道用傻瓜相机开浪摄流之风,比尔·坎宁安一部尼康F相机在纽约街头拍了几十年。

我们总是在广告营销的语境中,不断给自己添加完全可以剥离的身外之物,并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不可或缺。而当你把这些东西拿掉,生活并未随之崩塌,太阳照常升起,一如阿MAY之于我。

不用再去负担阿MAY的生活开支,我可以将大把精力和金力用在自己身上,好好享受劳动获取报酬的快乐。一切都似乎迈着美好的步调走进金秋时节,除了一点:我确实很久没有和谁有过肌肤之亲了。

3.

和阿MAY认识之前,我有一位超亲密的异性友人。据说这种关系可以叫做“床伴”。

床伴,FUCKBODY。是伟大的友谊和深层寂寞催生出来的第三类感情。

刚工作时认识的小二。

那时的我还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那时本市三环内还有单价一万以内的房子,那时的我23岁,体重刚好130斤,尚且腹肌六块有着炫耀的本钱。

小二是夜场的包房小姐,某次请客户吃喝后的余兴节目中,我见到了她。

成都这座新兴准一线城市,吞纳了数百万计的外来人员。

有的人背井,再未回家。有的人离乡,衣锦荣归。他们在此逐梦追利,他们在此生根发芽。

小二便是数百万分之一,小如浪花卷起的泡沫,小如长发里的一颗皮屑。尽管如此,她的故事依然是可复制的精彩。

嘈杂声浪中,当年19岁的小二仅穿着内裤坐我怀里陪我喝酒。我伏她耳边说:“你好像我的初恋。“

她笑,说好多人都这样讲,难道是因为她有一张大众情人脸?

我伏在她身上:“是因为这里很相似。”

“那我的是什么感觉?”紧挨身旁花名叫月月的包房小姐说,她也半裸坐在合作公司副总经理怀里。穿着制服裸着腿的女客户经理调低了房间里的音量,给我老板敬酒。

于是我埋首在她怀里:“像我妈的。”

然后房间里的三男五女爆出一阵笑声。

这晚,我和小二在酒店开了房。其后,我们从一夜情发展为长期性友谊的伙伴,每月规律享受数次合欢。

小二有个怪癖,做爱时一定要仪式性的穿着鞋子。春夏款的女式高跟单鞋。即便是隆冬腊月天,她也会在做爱时从大挎包中拿出这样的一双鞋子穿上。做完后再脱掉洗澡或者直接睡觉。如果还要来第二次,又会穿起。即便是晨间的性爱,亦不例外。

“为什么非要穿喃?”第三次做的时候,我问她。

“我不想一丝不挂的和男朋友以外的人做。”当时的她同样有男友,并且就在同一个城市。她在夜场做包房小结,男友在另一个夜场做包房少爷,即伺候女客户。貌似门当户对。

小二曾说,她做这行是受男友影响。男友早她一年来到本市,从未谈过他的工作。每月会给尚在读书的她一笔不算小的生活费。一年后,小二职高毕业,来本市找男友。同居时,发现男友的职业。小二并没有苛责男友的选择,这是一个快速积累金钱的营生之计,为了他们共同的梦想。

那是一个金子般的梦想,等挣够了那笔钱,他们回到老家,修建一座留守儿童乐园。乐园里有敞亮的图书室,有平坦的塑胶操场,孩子们可以放肆享受阅读和运动的乐趣。还要有个宽敞整洁又温馨的厨房及餐厅,到了饭点,飘出菜香。孩子们只需付出洗碗打扫等小小劳动,便可免费享有可口营养的餐点。为了这个梦想,小二选择了和男友类似职业。

我曾在她熟睡的时候,仔细观察她的双脚。

那是双和漂亮相异的脚,后跟和前掌都长着层茧,小脚趾也因为长期穿高跟鞋走路的缘故,被挤压畸形。有人说,走过多少艰难的路,留下多少坚硬的痂。这双她不愿展示人前的脚,与她年轻的胴体和容颜形成极大反差。

梦想是什么?梦想就是一种让你坚持就感到幸福的东西。

电影《中国合伙人里的黄晓明这样说道。

每次合欢之后,她穿好衣服时,我会给她几百块钱。起初她不要,说是喜欢我才和我上床的。但我坚持给,以“梦想基金”的名义。她笑着说那以后图书室可以用你的名字命名。

“太高抬我了。”我笑,“用放生理卫生类书籍的书架命名就可以了。”

“好啊。”微笑的小二有种妩媚的美,像浮世绘上的和服女。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数月。2013年春节前夕,我们最后一次亲密。

“明天我回老家了,然后就不再来了。”她躺我胸口说,我们一起睡在放满热水的酒店浴缸里。她从没去过我的家,每次约会都是酒店开房。

“回去修儿童乐园?”

“不。”她说,“回去嫁人。”

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她的凄惘。

一月前,小二和她男友分手了。据她说男友被一个富婆包养了,和富婆去了福州。

“哦。”我清唱,“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她翻过身,轻轻吻我。

这最后一次的合欢,她及其细致的亲吻我全身……

这最后一次的合欢,我们没有过夜。当晚11点,我送她回到她租住的小区门口。分别时刻,转身之际,我清晰的在迷离夜光中看见了她星点闪烁的泪。

只想追赶生命里一分一秒

原来多么可笑

你是真正目标

一追再追

……

只得你会叫我彷佛人群里最重要

有了你即使沈睡了

也在笑

回家的路上,出租车里电台中的张国荣缓缓唱到。

4.

和阿MAY开启似是而非的恋爱关系后,我便过上了苦行僧般的灵修生活。

据说长时间的性压抑会导致心理疾病,得治。药方便是一次消耗掉腰腹半斤肥肉的高质量合欢。或者一场酣畅淋漓的醉。

所以我差点把自己搞出酒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