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谢萱在床上轻轻吟诵,一边吟诵一边流眼泪。她这样,让刘义康不得不站着不动,听着她全部念完:
“人咸知饰其容,而莫知饰其性。性之不饰,或愆礼正。斧之藻之,克念作圣。出其言善,千里应之。苟违斯义,则同衾以疑。夫出言如微,而荣辱由兹。勿谓幽昧,灵监象。勿谓玄漠,神听响。矜尔荣,天道恶盈。恃尔贵,隆隆者坠。鉴於小星,戒彼攸遂。比心螽斯,则繁尔类。”
刘义康听得懂她在吟诵的是什么,这是当初刘义康在谢氏家族主办的军事学堂上课的时候,每一天都要吟诵的戒律。说的是,“蝴蝶效应”是天地之间的大法则,不要觉得某个人是天子或者贵人就可以视这个大法则。“勿谓幽昧,灵监象。勿谓玄漠,神听响。”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其间。
可他只是可奈何。他只是做了他的选择。
读完后,谢萱闭上了眼睛。
彭城王又紧张了,“她怎么样了,她这是怎么了?”
医官忙着安慰他:“没事,没事,醒了就好了,醒了就好了,慢慢将养着。”
彭城王着紧说:“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到王府去领。只要能治好她,你只管说,我去给你寻过来。”
彭城王拉着谢萱的另外一只手说:“你骂我吧,你醒过来打我吧!”
医官搭好脉,忙将彭城王领出房去,“王爷,您让王妃缓缓,她可能是不想见到您”。
彭城王愣住了,垂下头走出了房间。重新又站在屋檐之下看着房内动静。
这时,太阳变得逐渐明亮起来,太阳的光芒重新照耀在大地之上,天空渐渐又恢复了那种赤白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所有生活在大地上的人都象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跪在金带河边的大臣们纷纷站了起来,围在范泰的周围,不肯离去。
范泰连连摇头,“现在还是早了。”
众位大臣这才叹息着都回去了。
大殿之上,刘义隆腾地站了起来。哈哈大笑。转身回宫了。
医官去叫谢夫人,“夫人,夫人,王妃醒了,您去看看她?!”
谢夫人慢慢起身向医官行了一个大礼。向厢房急步而去。
医官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着说,“这位夫人恐怕是不会开口说话了。悬象失度,这是得罪了佐命功功臣啊!可怜啊!可怜!”
谢萱和母亲住在尚方的一间分配给下等奴仆居住的小房间里,她的母亲谢夫人守在她的身边。
宫里到处都是棕子香,端午节刚过去不久,宫里多赏下了一些吃食,窗外的宫女们热热闹闹的走过。互相夸耀着谁打的装着鸡蛋的用丝线打好的小网袋好看。用五彩的丝线打成一格一格缕空的小网袋,下面束拢扎紧成丝绦垂下,放进一个鸡蛋,就象是一个个五彩的小灯笼。
谢夫人的脸色只比谢萱好看一点点,但是还是保持着腰背挺直,她看到谢萱醒来也仅仅是对着她笑了一笑。
她一声不吭地给用简陋的瓷碗一点一点喂谢萱喝水,接下来又喂她吃了一点小米粥。
待到谢萱平静下来。谢夫人坐到了绣花绷前一针一线地继续绣着没有绣完的一条小帕子。是这里的掌事分配下来的额外的工作。
谢萱静静地流着眼泪。
谢夫人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一个字说出来。
她就着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绣完了手中的帕子。剪掉了浮线。
接着,她走到谢萱的面前,将帕子展示给谢萱看。那是一条用明暗不同的银灰色丝线绣成的一个简单的图案。正中间是一个“米”字,“米”字的每一笔笔画都大小相等,线条简单,充满了能量,每一笔笔画的外形都象是一颗超速度地射向八个不同方向的子弹。在“米”字的外围是四个分别朝向东西南北不同方向的大型的弯曲到夸张的绵羊角,这四个绵羊角象是被看不见的气体托举着漂浮在空中。
谢夫人再晃了一晃手中的图案,图案开始流动起来。象是在涌动的灰色烟雾。
谢萱轻轻叫了一声:“母亲!”
谢夫人并没有开口答应她,只是看着她笑了一笑,帮她压一压被子,自去另外一个床榻歇一歇去了。
自从谢晦他们身死的那一天开始,谢夫人就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了。
大约所有学习中国文化的人都会思考一个问题,中国的兵法中最为著名的是孙武推崇的“兵道,诡道也”,人性很容易就会去钻研厚黑学。那么刘文帝时期的两大军神谢晦和檀道济,他们俩人是研究兵法和玄学最为透彻、也是运用地最为成功的人物,他们为什么都被骗了呢?他们为什么都束手就擒了呢?他们又为什么都还能一直保持着中正率真正直的品格呢?人们在正常的生活中也需要运用“兵道,诡道也”的兵法吗?
如果这个问题有答案,那也是中国已经丢失了的上古文化的秘密。因为,现在的中国人还在苦苦摸索、挣扎在精神和欲望之间,没有找到绝对正确的答案。
然而,古人的箴言却明确地,斩钉截铁地告诫世人:“苟违斯义,则同衾以疑。”
哦,原来古人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
同样亲眼目睹了这次“天狗吞日”的刘义隆皇帝,他的烦恼才刚刚开始。在发生了“天狗吞日”的异象之后,他的早朝之上每一天都站满了要对这种异象发表言论的官员,因为天子是需要对世界上出现的任何一种天之异象负责任的人。这些都是老天爷对“天子”的行为表达出来的一种需要“圣人”来解读的惩罚或者表彰,以此来规范“天子”的行为。否则,当臣工们都法阻止天子的行为的时候,又有谁能阻止“天子”干坏事呢?
各地的异象也都相继涌现出来。一直被忽视的旱灾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