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剑指于谦
殿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几个小辈的藩王怏怏的站到一旁,不再吭气儿,为首的伊王犹豫了一下,最终也到底是拱了拱手道。
“臣一时激动,殿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应该说,周王的话还是有分量的,或者说,他们压根就是在演双簧,在知道他们事前曾经在十王府聚谈商议过后,俞士悦很难相信,这不是在演戏。
伊王等人撒泼打滚,哭诉委屈,周王等人则是杵在一旁,待得合适的时机,再出来拉偏架,和稀泥。
其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天子为他们“做主”!
这一招很聪明。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在天子面前撒泼打滚用处不大,反而还有可能让天子厌烦,落个君前失仪的罪名。
就算是天子当时不发火,可等到安抚下来之后,再反过头来算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现在,这些藩王并不是全部联合起来撒泼打滚,而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情况就不一样了。
甭管岷王,周王,鲁王这几个是不是装的,但是至少在这殿上,他们并没有跟着伊王等人胡闹,只是坐在一旁听着。
如此一来,天子辗转的空间就小了很多,别看刚刚周王等人一言不发,可一旦天子摆起架子,斥责伊王等人殿前胡闹,失了藩王体统,那么,周王等人必定会出言干预。
“另外,所谓暗中授意衙役和王府中人冲突,再命官军介入强行收田的说法,实属臆测,臣所言所行,皆依朝廷制度章程,或有官员衙役,在清丈及整饬军屯过程中,同各王府中人有所冲突,但皆事出有因,并非故意而为,每次冲突,臣皆曾向陛下呈报细节,并未向朝廷隐瞒分毫,如果诸位藩王觉得有所不妥,可请陛下下旨彻查,臣愿意配合。”
最为典型的,就是这殿中闹得最欢的伊王,简直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其他诸王没有这么过分,但也好不了多少。
在很多朝廷大臣的严重,这些藩王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行事莽撞,肆无忌惮,平日里只会靠着皇明祖训给的庇护作威作福,仗势欺人。
所以,这种情况下,天子其实只能让周王等人出面阻止,但是,他们出面,其态度,又必然是偏向于伊王等人的。
看来,今天注定是难以善了了……
“这是刚刚,宗人令岷王联名诸王写的自陈疏,内容为弹劾兵部尚书于谦及各地方官员,科道御史,以整饬军屯为名,巧取豪夺宗室田土,纵容胥吏衙役打伤王府官员,肆意欺凌宗室藩王,犯上无状。”
正因如此,朝中很多的大臣,虽然对诸王的地位权势有所忌惮,但是如果剥离这些,其实对于诸王是没有多少害怕的。
见此状况,天子也只得道。
但是,周王等人在旁看着,他们本身是长辈,而且又没有加入进去,天子如果态度强硬,那么他们肯定会出来拉偏架。
于谦也没有让在场众人等候太久,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便道。
“后来,地方官员在清丈中和宁王府护卫发生械斗,宁王爷遣王府长史传话请臣过府,臣仅带两名随从前往,但是到了王府之后,却发现有王府护卫持短棍将臣驱赶而出,并宣称是臣强闯王府,此事臣在发生之事,已然具本奏报陛下。”
这话说的古井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然的话,前脚他强硬的收了回去,后脚诸王告到朝廷,再讨要回去,那他就白耽误工夫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于谦的身上。
所以,虽然说在诸王封地上,于谦动用的手段都很强硬,但是,他从来不会无故为之,所有的强硬手段,都是在遍尝各种手段无效,且自身已经掌握了证据的前提下,才会动用的。
宗室之间,讲究的是亲亲之道,在这个场合下,天子身兼双重身份,即朱家的族长和大明的天子。
“陛下容禀,伊王府之事,臣属奉旨而行,四月初,朝廷接到洛阳县令奏本,称伊王府仆役蓄意阻挠朝廷清丈,打死县衙吏员三名,打伤衙役七人,其后,巡查御史章冯亲自主持清丈,在田间遭地痞袭击,据百姓及县衙追捕之人称,暴徒躲入伊王府中。”
“陛下明鉴,伊王等人刚才虽然言辞失当,但是,究其根底,还是因为受了委屈,陛下为宗室之长,万民君父,我等见到陛下,便是见到了血脉相连的亲族,情绪失控也在所难免,还望陛下恕罪。”
“还有便是强闯宁王府一事,臣到宁王封地之后,宁王爷几次三番邀请臣过府一叙,但是,等臣到达宁王府之后,宁王爷却闭门不出,拒臣在外,臣多次在外等候许久,皆无功而返。”
奏疏内容很多,但是,于谦的速度很快,不到片刻,便将奏疏合了起来,交回了内侍的手中,重新送回了御案上。
这番解释不可谓不仔细,就连伊王,郑王,宁王等人自己,眼光中都带上了几分闪烁,虽然仍旧带着浓浓的敌意,却已然透着几分外强中干的味道。
这话一出,俞士悦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于谦,这里头写,你带人亲自抢夺郑王府赐田,无旨强闯宁王府,命官军围堵封锁伊王府,在诸王封地,暗中授意衙役和王府中人冲突,再命官军介入强行收田,并打伤郑王府,宁王府,伊王府等处王府官员,护卫。”
见此状况,天子稍一犹豫,从手边拿起一份奏疏,道。
内侍将奏疏递到于谦的面前,于谦双手接下,躬身一礼,便翻开奏疏读了起来。
此刻的殿内,诸王在殿下各自落座,岷王,周王,鲁王这几个人,又恢复了原先面无表情的神色,只是淡漠的望着在场的诸臣,诸王当中,只有坐在角落的代王轻轻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但是,没有必要,不代表他们不懂。
但是,越是如此,越说明事情的严峻性。
于是,殿中顿时变得安静的很,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殿门处。
事实上,这也是天子刚刚放低姿态的最大原因。
“至于郑王府赐田一事,先皇赐田臣自不敢动,但是,郑王爷所说的赐田数量,位置,皆和朝廷所存鱼鳞图册相悖,根据巡查御史及当地官员核查,郑王爷名下大量的赐田,实际上是在就藩之后,役使当地官军私垦所得,并非真正的赐田,按照朝廷章程,这种私垦田,理当充作军屯。”
“随后,章冯应邀前往伊王府赴宴,席间也见到了与袭击之人样貌相似害人,伊王更在席间威胁章冯十日内必须离开洛阳,否则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