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小楼,外墙没有美观,是灰突突的水泥面,立在村头,从唯一的村路走进来,一眼就能看到。同样的石砖围起来的院子,焊了一个铁棚,没有装院门,农具堆在墙角,铁棚有辆烂摩托,一架农用三轮车。有几只老母鸡在抱窝。
紧挨着房子的是一块小菜地,还是那样荒,还是那些疯长的番薯叶。旁边的两棵树,叶子还是那么翠绿,吊篮还是在那垂着。
黎闵转了一圈,慢慢飘进院子,从一楼敞开的大门看到一个小女孩,蹲在门口玩着什么。黎闵目不转睛看她,忽地她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堂屋,一声声叫着“戴戴,戴戴,戴戴”,一个熟悉的女声应声而响,“干嘛呀,干嘛呀”。
她一边应一边走出来,黎闵看到了她的脸——是妈妈。她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胖了这么多,怎么,老了这么多……
黎闵仿若一只影子,跟在她后面看了许久许久,终于在她安睡午觉的时候,离开了。飘到河边,稻田边,大坝上,将从小长到大的小村子看了一遍,最后飘到了那座孤坟前,停留许久,终于开口,“爸爸,我不恨了,也不恨你了,你去吧,我也去了。”
一程清风,催动了坟上的小草。
回到石头平房,看见在床边刻小虫的四舍一骨碌起来,过来扶起哥哥,又给拿了水。
黎闵猛灌一杯,搂过老弟亲起来,“怎么不去学堂啊你?”
“今日休沐啊,我看着你!你又睡过去了!”四舍扑在哥哥身上,很依赖着他,“你怎么了哥哥?”
“哥没事,就是懒虫嘛,睡觉多。”
“懒虫!那你以后可别懒了……”小撒娇。
“行,以后哥不懒了,让哥起来,看看你雕的什么玩意儿,”黎闵拿过那坨小东西,“哇,这不是大土虫嘛,雕得真棒!”
“这不是土虫!”四舍大叫,“这明明是长身鱼好么!”
“哈哈哈……”
两人笑闹,四舍扑倒哥哥,黎闵被结实的小身子撞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原来是梦,黎闵嗓子干得发紧,痒痒的,醒了。
黎闵这回清楚知道自己睡了两夜一天多,现在都第三天快中午了。牧章来了好几趟,人都没有醒,他也没有自己去摆摊。
黎闵去厨房舀了玉米粥喝,打开小菜罐倒小菜送粥吃,他实在太饿了,腰侧也有些疼,不过脑子确实清清明明。家里备有药油,老爹应该给他抹过了,可以闻到自己身上有药味。
牧章应该是刚下地回来,照例过来瞧一眼,黎闵又盛了两碗粥,两人一起吃,呼噜呼噜喝着,不一会老爹老妈也回来了。
老妈洗净了手,进来就是一扣指扣在黎闵头上,“你怎么回事呢?光知道叫老子娘担心是不是?吃饱了给我好好说清楚。”才一指头,真是温柔的阿妈。
“好好,阿妈大人。”
吃了午饭,黎闵让牧章就在这休息了,铺了草席在堂屋隔断后面,排排躺下午休,穿堂风徐徐吹过,很凉爽宜人。
黎闵慢慢说起前天的事,说了要紧的地方,被打的部分就随便一提了,老爹听罢,只说了句,“自己要有分寸,遇到做不了的事记得找家人。”就回屋睡午觉去了。
老妈可奈何地说,“护好自己才是要紧事,听到没有?别逞能……算了,反正自己的安危是第一,你记着。”
“记着记着,下次肯定智取。”
“大姆,我看着他。”
“还是牧章听话,”说着盯了黎闵一眼,也回去睡了。
黎闵知道牧章担心,又悄悄给他解释,那天自己是假装被甩出去的,扭打的时候趁机掰了那个张军的小指,在他疼得要甩人的时候顺势而为,就为了让旁观者看到自己“被动”挨揍,好判他坐牢。
不过,其实黎闵并多大把握,正如他所说,他并不了解这里的律法,幸好结果是如愿的。
两人在蝉鸣和声下,睡着了。
黎闵和牧章醒了,就各自把钱袋拿来清点,那天只赚了四百七十八文,除去给老伯的八十,剩下三百九十八,黎闵添了一文,分给牧章一百三十三。
到小仓里检查了一遍物品,炉子没事,推车也没散架,修一修就能用,只有小物件,调料盒、碗碟什么的全摔破了,那天已经被扫走,不少东西需得重做重添,还得赔偿桌椅铺子的损失。
黎闵理了一番,有了成算。首先决定明日去把赔偿拿回来,赔偿和要添置的东西一概料理清楚,后日上县城确认裁定,接着就可以开始重新做买卖了。同时,投资需得重新划分一下,让两人都占一半。商量好后两人就散了。
黎闵接着去菜园里除草,锄地。
坡边的一株植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哎嘿,这不是冰粉草嘛,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黎闵高兴得丢了锄头,乱窜到坡丛里找更多,叫他找到了好几处。把菜筐子拿来摘了好多,新的甜品有了,又可以赚更多了。
到了傍晚,喂好鸡鸭,黎闵牵着牛,去河里湃水。
想四舍了,这小子上了学堂,一周只见到两日,突然感觉自己一个人挺孤单,怪想他围在身边的模样。
一边看牛湃水,一边想着老弟,要是他在,这会肯定下去踩水了,黎闵就会告诉他“哥发现了好吃的,可可可好吃,今晚给你做,怎么样?”
他就会水也不踩了,上来一个飞奔扒住老哥,眨巴眼睛问:“真哒?什么好吃的?”
“冰粉芋圆儿,你知道是啥不?”
“不知道,什么味?”
“甜甜的,今晚给你做。”
“成!嘿嘿……”
脑补着对话,黎闵笑出声来,啊,好羞耻,他幻想的毛病跟偷笑的毛病一样多,他是一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