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厌在上大学后,只与裴时的妈妈钟馥锦,有过一次交流。
那是夏天里一个照常炎热的晴天,晒得人都要不自觉眯上眼睛,眨眼间眼角就会溢出酸涩的眼泪。
[裴时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一旦离开既定的人或者地方太久,便会容易陷在曾经的回忆里。]
覃厌盯着手机上的那一条信息,屏幕在阳光下有些反光而看不清,但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刻进眼底一样,晃眼得厉害。
裴时高考前的那一周,覃厌特地请了一周的假赶回临川。
她坐的是最晚班次的火车,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房间门没关紧,一走进去就是冷空气开久了的异味,空调温度开的有些低,混在昏暗里,悄声息地占据人所有感官。
“裴时?”
她不敢打开所有的灯,怕突然的光会刺激他的眼睛,只摸索着开了沙发边上的小台灯,昏黄色的灯光像是烛火般,泛着柔软的光晕。
几乎是瞬间的,覃厌就看见了蹲坐在落地窗角落里的裴时,他缩着身子,以极为戒备的姿势埋首在膝盖里,隐隐还在抖着。
他似乎被丢下的太久了。
覃厌接连三声叫了他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反应,他就像被束缚在狭窄角落的黑暗里,不得挣扎。
……
沉默了一会,覃厌忽地蹲下身子,一把拽住他紧紧抱在膝盖上的一只手臂,以强硬的力道逼的人破开戒备,让那一丝光亮钻进缝隙里。
裴时迟钝地,抬起僵硬的脖颈,露出那张惨白的脸,像是被糊了一层雪色,连嘴唇都在发白。
只有眼睛那一圈,是极为明显的红,像是被蹂躏过,擦出来的一层绯红血色。
眼睛里布满血丝,瞳孔失去聚焦浑然神的样子,眼尾下垂着尽是颓丧。
眼睫毛还在打着颤,像是被捕捉住挣扎失败即将死去的蝴蝶,还在执拗地扇动着蝶翼妄想取得生机。
像一个等不到春来的破败冬天,雪山崩塌,世界都是荒芜的白色。
“没有人丢下你。”
“我还要你。”
覃厌手放在他的右脸颊侧,掌心的温热一并贴在下颚上,裴时顺着她的动作缓缓抬头,那双暗淡神的眼睛似乎是一线天里挤压出来的光芒,终于有了点聚焦。
像猝不及防来的暴风雨,他的唇压上来的突然,把覃厌都撞得直接倒地,不得不拿手撑在地上稳住身子。
他的嘴唇都是冰冷的,像困在雪地里的遇难者突然得了救赎,热烈地奔向温暖之处。
覃厌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反客为主,侵入他的口腔深处,搅着风云。
直到裴时有些承受不住这激烈的吻,却又舍不得般,逼迫着自己继续,直至要缺氧窒息般,才肯放过自己。
而后力地,瘫倒在覃厌的怀里。
很长一段时间,裴时都以为自己好了。
直到某一天,他凌晨四点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在虚的黑暗里,不知名的情绪像是跗骨之蛆般疯狂地缠绕在他的骨骼里,野蛮繁衍,直至周遭都是那可怕的气息。
有些东西在漫长时间里仅仅算是一场暴雨,而留下的后遗症却是一场冰冷的潮湿,寻着机会在某一个人的凌晨里,用缠人的水汽将你包裹,融化。
你永远都离不开那点潮湿的雨水味。
他崩溃的厉害,抱的覃厌都一瞬间呼吸不上来,紧紧地埋在她肩颈处,嘶哑的哭腔混着泪水弄湿了她的衣服。
覃厌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心脏会跟着疼的厉害。
她抱紧他的后腰,把人禁锢得更紧,似乎要揉进骨肉里,即使烧成骨灰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尸体。
陷进柔软的被单里时,如同被卷进一场温柔的海啸里,四面八方的海水争着涌向他,鼻腔里好像都是咸咸的海水味,倒灌进喉咙里,挤走氧气。
那应该是覃厌做过的,最粗暴的一场行事。
身下的人极力挣扎着,小腿到脚背,在每一次被侵入时都本能地乱蹬起来,手腕攥紧被单都露出泛白分明的骨节,像是承受着什么风暴般,被单皱的厉害。
咬在脖子,锁骨上的数处咬痕,几乎都要带出点血丝,在苍白的肤色上显眼的分明。
“啊、额……痛、不……”
“呃唔、疼!!!”
戛然而止的尖叫像是融化在空气里,裴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要被钉死在床上,脖颈被上位者的大手用力掐着钉在床上,腰胯的每一次发力顶撞,都像是要撞破最深处,直达前端。
他被一次次推着,直至脑袋都磕在床头柜前,撞得生疼。
大腿被摩擦的发热,隐隐作痛,似乎是破了皮,每一次擦过都带起电流般的颤栗。
毫章法的冲撞挤压,又乱又快,像是直接给他下了罪名状,下一秒,他就会死在这场粗暴里。
生涩的眼睛疼得几乎要睁不开,眼泪大颗大颗地要往下掉,他断断续续地抽着凉气,喘息缓气,嗓音哑得不像话。
他哭的厉害,像是个初入人世只知道用哭声表达一切情绪的新生儿。
覃厌用吻吞没他所有哭声,浓烈的铁锈味混着嘴唇咬破出来的血丝,被他艰难地吞咽下去。
裴时缠的很紧,腿是,手也是,连脸都要贴在她的肩颈里,恨不得要与她融为一体。
他意识被顶撞的涣散,却还在执着地重复一句话。
“你爱、我吗”
破碎,颤抖,低声地,重复一句话,千万遍。
“喜欢你。”
“爱你。”
“一辈子,只要你。”
覃厌用数句告白,终于将他的那些慌乱,措,害怕,都挤压出心脏外。
从此,天光大亮。
窗帘被猛地拉开,刺耳的声音像风声穿过,刺眼的阳光冲着罩了进来,将房间的每一处黑暗都褪散开去。
白日的尽头,是覃厌站在的落地窗前的身影,她侧头望着他,一切明晃刺眼得都要看不清,裴时却要直白不死心地看进她眼底。
直至探清她眼底那些明堂堂的情愫。
她缓步走了过来,脚步声与他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像是落在他的耳膜处,震耳欲聋。
什么都藏不住。
她过来,弯下身子,手指极具侵略性地要与他十指相扣,握得他指缝都有些生疼。
覃厌掀了掀眼皮,面表情。
“你发疯几次,我就把你压在床上做疯几次。”
“裴时,我没比你正常多少。”
裴时僵硬在床上,身体不自觉地抖了起来,连低头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光打在两个人交缠的手上,连手背上的血管都变得明显起来。
不带一丝起伏的冷淡声音,却端地令他股栗心跳,短短的两句话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挥之不去。
裴时又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