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回到听雨轩,只觉得头痛欲裂,将肩上的伤胡乱一裹,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到了黄昏时分,沈浪迷迷糊糊地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以为是白飞飞,懒得理,就没有动。
然后,一把轻柔的嗓音响起:“沈公子,你在吗?”
沈浪忙起身开门,“吟香,你......”他见吟香有些局促地站在外头,面色苍白,
忙拉她进来:“外头冷,进来坐吧!”他倒了热水给她暖着手,又给她披了衣服,
过了一会儿才见她脸色红润了一些,他问:“好些没有?”
吟香笑了笑,柔声道,“你大约睡得沉,没听见敲门声,我以为你不在,本想着等一会儿的。”
她看向他的肩膀隐隐透出的血迹,“伤口裂开了,你也不仔细着,我带了药来。”
她起身,想为他包扎。
沈浪却道:“不过是点儿皮外伤,我自己来吧。”他顿了顿,又问:“你这样过来,他......”
“他睡了,我白天见你受伤了,想着没人照顾,便过来看看。”
她见沈浪一只手怎么也法固定住绷带,便绕到他身后,“还是我来吧!”
她的指尖带着寒夜的凉气,却极轻柔,有条不紊的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最后满意地笑了:“好了!”
沈浪瞅着肩上平整的纱布,感激道:“多谢你,我没事了!”
“嗯!”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终于没有说,
只是轻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沈浪没有说话,他知道,只怕此刻一别,以后再相见之日。
他与她的种种,不管是小时候的相救相伴,还是前些日子的纠葛情感,终归都要结束了,
心中生出限感慨,他终究是不忍心的:“吟香,”他犹豫着叫了一声,
留住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人,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制雕像,
在手上又摩挲了片刻才塞在她手中,“这个给你,我......我要走了,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吟香脸色变了,“你要走?你要去哪?”
沈浪摇摇头,握住她的肩,沉声道:“总之,你照顾好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又将一叠银票交给她:“这是我全部的积蓄,你拿着,万一他不好好待你,
这些省着些,也够你活下去,你记着,千万别委屈自己,嗯?”
吟香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木制雕像,那是她的样子,刻的极精致,只是有些旧了,
应该是摩挲了很久的,还有这些钱......
吟香猛地扑在他怀中,失声哭着问:“沈大哥,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沈浪苦笑,原因自然是不能都说明白的,他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发,
说:“咱们认识那么久了,我尽力帮一帮你,也是应该的。吟香——”
他轻轻说:“我的心思,你应该是知道的,咱们既然缘,我只求你往后好好珍重。”
“沈大哥,”她的眼泪掉下来,将银票放在桌上,“我如今不需要这个了......”
她又将那个塑像握紧,“这个,我会一辈子收着它的。”
她留恋地看着沈浪,微笑着落泪,“沈大哥,我回去了,日后,你好好保重。”
“吟香,”沈浪觉得她今日怪怪的,拉住她,“你有心事?”
她望着他半晌,泪却落的更急,她摇了摇头,“你要走了,不要为她伤心。”
“到底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他——”吟香咬着嘴唇,却说:“沈大哥,你走吧,不要再为她伤心了,我.....我没事......”
“你不肯说,我就去问他,”说着,便真的要走。
吟香慌忙拉住他:“你不要去,我说——”
她擦了泪,缓缓说道:“我在漪澜阁的时候,便被太子听说了,他就已经动了心思,
他告诉我,可以将我收房,为我赎身,给我一世安稳——”
“所以,你最终选择了跟他走......”
“我能怎么办呢?”
吟香满脸绝望:“家逢大难,我没有办法。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来看我,这么多人为了我一掷千金,
可我知道那都是假的,我以为对我好的人,也不是真心地,不是吗?
可我以为他是真的......我以为他信任我,关心我,我是真的很想要依靠他。”
沈浪惭愧地别开头,她应该是知道他去漪澜的目的并不单纯,才会如此绝望,他去握她的手,“对不起——”
吟香却似并未察觉:“所以,我答应了他,可如今我才知道,他不过是想拿着我讨好攀附太子,
并非真心。他说,八日后便送我入东宫。沈大哥——”
她求救一般的望着沈浪,满脸惊恐:“我不想去,太子何等狠辣,我实在是怕......”
沈浪大概明白了,他这位哥哥心黑手很,他自然是清楚的,难怪她害怕。
“如今你打算怎么办?”沈浪问。
吟香闭上眼睛一脸绝望,“我还能怎么办呢?难不成去求皇上吗?
旨意已下,我一个弱女子,又是这样的身份,没人肯为我出头,还能怎么样?只能认命了!
方才不愿同你讲,是怕连累了你,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坐在自己面前,默默垂泪,紧紧握着小像,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沈浪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他很想拍拍她的背,却最终放下了。
她方止住了泪,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起,戌时了,该走了。
可是,他不能让她自己在这里,让她自己面对这一切。
沈浪握住她的手,问:“我曾经问过你,如今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吟香仿佛受了惊,慌忙摇头:“不可以,我若走了,太子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连累你。”
“从前在漪澜的种种,我很抱歉,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解释。
不过你放心,我带你走,将你安顿在安全的地方,你不会连累我的。”
吟香摇着头:“不可以,绝不行,万一被他们知道......”
“我不怕那些,只是,若一起走,势必不能安稳,你会担惊受怕,会漂泊依,
甚至被追杀......可我一定尽我所能护着你,好不好?”
吟香泪眼朦胧,迷蒙地看着他,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朝她伸出手,
那双眼睛也如今日这样真挚,诚恳,仿佛冬日暖阳,仿佛满天星光都在这里,让她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
沈浪立刻道:“那咱们现在就走,不必回去收拾东西了,上了路再说。”
他拉着她走事先给他留好的小门出去,二人骑上旋风,朝忘仙林疾驰而去。
还没跑远,沈浪便知道,被人跟上了,身后的人不少,他既要将吟香献给太子,就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沈浪思忖着若此时去忘仙林,必定与等在那里接应的影卫撞上,到时候他的身份就绝瞒不住了。
不若避开,他们没有等到自己,大概就能明白发生了意外,也好有个准备。
心里几个念头盘旋,终于决定策马跑向西边,那里深山茂林,有个地方想必能够藏身。
旋风载着两个人,渐渐有些吃力,沈浪知道,他们支撑不了太久,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沈浪心中焦急,催旋风也更紧,还未来得及进山,身后破空之声已至。
沈浪担心身后的人被箭矢所伤,用力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再落下的时候,人已在吟香身后了,
虽然形势紧迫,他却仍轻声安慰着她:“别怕。”
后面的箭却更密了,吟香焦急着喊:“沈大哥,你自己走吧!他们只是要我,不会找你的麻烦。”
沈浪一边揽着她躲开后头的暗箭,一边说:“放心,我决不抛下你。”
说话间,脚下的路已是崎岖不平,沈浪挥开两只箭,知道不能再跑了,再往前,就是一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