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那你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呀?”小柳红不信,紧着又说道,“我不跟你说了吗?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凡事忍着点,像你这样……”
不待小柳红说完,世德忽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嘲小柳红吼道,“那孙寡妇,她再敢不要脸,别说老子不客气!”
“孙姐?”小柳红吃了一惊,问道,“她怎么你啦?”
“孙姐?狗屁!”世德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你倒是说呀,她到底怎么啦?”小柳红急着问道,“老这样骂人,算什么事?”
见小柳红催问,世德也犯起难来,到底这是说不出口的事。不过话已说出,不讲清楚,小柳红又会怎么想?犹豫了一会儿,世德红着脸说道,“每顿饭时,她都拿脚来勾我的腿。”
小柳红听罢,着实吃了一惊,随后又恍然明白过来,这些日子,白天干活时,孙寡妇老是和她讲起世德,小柳红听了,只以为是女人之间的私房话;每天吃饭时,孙寡妇当着她的面,拿话撩拨世德,往世德碗里夹菜,她也只以为是仆人间开的玩笑,没太往心里去。
现在听世德这么一说,才相信,孙寡妇心里,还真的打起了世德的歪主意,一时间,小柳红心里打碎了醋坛子,又酸又气又是计可施。
只是有一点,小柳红现在最清楚,就是眼下不是和孙寡妇摊牌的时候,一旦闹将起来,就意味着,他们夫妻二人,将要离开这里,重新沦为难民,而这又是小柳红最不愿意见到的。
可是,现在世德正在气头上,又不能拿话激他,一旦激起火儿来,让他上来憨劲儿,说不定会捅出什么乱子。
毕竟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什么样的风浪都见过,小柳红定了定神儿,很快平静下来,笑着安慰世德道,“她是喜欢你呢,你却不领情。”
“哼,一看见她那口黄牙,我就倒胃口。”世德恨恨骂道。
小柳红听世德说出这话,心里也不再吃醋,逗着世德问道,“她要真是你老婆呢?你还不活了?”
“哼,我宁可一辈子光棍,也不娶那种老婆。”
眼见世德犯了憨劲儿,小柳红虽心里喜欢世德对自己的忠贞,嘴上却只得哄着他,“她一个女人家,年纪轻轻就开始守寡,熬了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如今见了个可心的男人,施出点风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即使心里不喜欢,也得沉住气,就这么当着人面,跟人家撂脸子,叫她多下不来台?她在这里干了几十年了,门清路熟,是有根基的,一当她起了歹心,脚下使绊子,咱在这里也不好做呢。”
“瞧她那德行,还能守住寡?你没看见,她和老管家成天打情骂俏的,你信这些年她会旱着?”世德不以为然。
“她旱不旱着,那是她的事,她心里喜欢你,也是她的事;你自己把持住就是了,我又不是对你不放心,你犯得着冲着一个挑逗你的女人扔脸子吗?哪里还有一点男人的气度?”小柳红开导世德道。
经小柳红一说,世德也觉得自己刚才做得有点过了,闷着不吭声。
小柳红知道世德已经知道了,便不再说他,只是叮嘱道,“这档子事,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往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要装得像没事一样。”
小柳红能安抚下世德,却法安抚孙寡妇。论如何,这种事儿,小柳红是张不开口去说的。
以后的几天,孙寡妇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该和老管家调情,仍像从前那样,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吃饭时,不再往世德碗里夹菜了,世德的脚,也没有人再去碰撞。
小柳红却分明感受到,孙寡妇对她说话时,不再像从前那样客气了,冷言冷语的,好像小柳红是在给她当仆人。小柳红明知就里,却又不能开口解释,只好忍着。
月底儿,管家给世德夫妻发了工钱,每人大洋五块。
晚上回到屋里,小柳红掂着十块大洋,对世德说,“这点钱,能干什么呀?你前些天和孙寡妇结了怨,她这阵子和我说话,口风有点变,我担心她会背后使手脚,这点钱,我打算明天送给她,权当替你前些天的冒失赔了不是。”
“怎么,你要把那次的事说开?”世德问道。
“那种事,哪能拿话说得清?看破不说破,继续做朋友。只是咱和她彼此心知肚明,给她些钱,把事儿码平算了。”
“她缺德,反倒落得咱一身的不是,到头来还要巴结她?”世德不服气。
“这世界,哪里有什么公道?你看那官场上的富贵人家,有几个是本分人?反倒是那些逃荒避难的、土里刨食的村夫,多是本分人;可人只要一本分了,又只能落得个穷困潦倒的地步,富者不仁,仁者不富,这大概就是命了。
“眼下,咱落在她手里,你又不想回到难民营里,只能矮她三分,等待时机了。”小柳红劝说世德道。
这一路上,几次惹祸,拖累小柳红跟着自己受苦,世德心里自是愧疚。听小柳红说出这话,自知理亏,虽心里不情愿,嘴上却不敢再犟,闭上嘴巴,不再作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小柳红到了厨房,收拾好锅灶,打算做早饭。米淘下锅时,孙寡妇才慢腾腾地进来,往锅上看了一眼,就去调理小菜了。
这家人的早餐,通常是吃粥,烤馍,就小菜。
小柳红见孙寡妇进来,从灶台下站起,喊了声,“孙姐。”就从怀里掏出十块大洋,递给孙寡妇。
孙寡妇见了钱,脸色变得比平日好看了些,笑了笑,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两口子,这阵子可没少麻烦孙姐照顾,”小柳红媚着脸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是我两口子这个月的工钱,孙姐也别嫌少,权当我们两口子孝敬你的。”
“哎哟哟,小红妹子,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咱们都是给人当仆人的,我却拿着你们两口子的辛苦钱,老天爷知道了,还不得拿雷劈我呀?”
孙寡妇坚持不要,小柳红也没了主意,央求道,“孙姐,你要是不要,让我们两口子心里不安啊。看你这阵子,帮了我们多少忙呀,我们是诚心想谢你的。”
“咳,说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不得罪,我就知足了。”孙寡妇趁机扔出酸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