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吗?可坦白是大不敬,是藐视皇帝。
不坦白么?可不坦白一旦被揭发,便是欺君,同样是藐视皇帝。
是诛九族!
表哥心中后悔莫及,不该因为姜骊近段时间老实了就以为她是认了命,就放松了警惕!
现在后悔也迟了。
表哥和锦月对望了一眼,两人手心中都有冷汗蹭蹭冒出。
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现在坦白,所有人一起死,现在瞒着,好歹还有一段缓冲的余地,可以使手段混过去。
为了所有人的命!
“是,下臣,接旨。”表哥直接跪下。
连带着锦月也一起跪下。
她懵懵懂懂地听着太监念旨:“昔有姜氏女,系姜氏名门之后,特封为才人……”心中一片混乱。
直到那旨意落到她手上的时候,她才被那柔滑的触感猛地惊醒。
“好了,才人,随咱家入宫吧。”
锦月和表哥同时一惊:“怎么会这么快!”
天使:“是陛下急着要见才人,这是才人的福气啊!”
为什么?问题同时划过两人心头,随即他们想起,姜骊毕竟姓姜,魏太祖“视之为亲生父母手足”的那个姜!
两人对视一眼,锦月眼中是说不出的慌乱与踯躅,而表哥,在看到锦月的神情后,目光渐渐浮现出阴冷,与威胁。
随即他道:“表妹,表哥就只能护送你到这里了,你在宫中一定要‘好自为之’,你在江南挂念的那些人,表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锦月的眼睛一下瞪大——她的父母和亲人还拿捏在姜骊舅家手里。
“好了好了,什么表妹表哥,既然已被册封为才人,那旁的人自然该称呼‘才人’。”
天使直接打断,带着锦月,就要走。
这时营地中又有人提了一句:“咦,才人的贴身婢女呢?”
自江南出发以来,护送的人就没见过姜骊真面目,见过锦月的也少。
此番天使带来的人团团围住锦月其他人又被迫低下头,不敢直视“才人”面容,,才没被第一时间揭穿。
天使道:“什么婢女?凡四妃以下皆不可带人入宫,才人便不要想这些了,随奴走吧。”
闻言,不止是表哥,连锦月都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就这样走了。
走后,表哥马上着手灭口,从天京回江南的一路上,除了官差,能杀就杀,来京几十人回江南只剩几人。
至于回了江南,那更是大肆收拾首尾,很是折腾了一阵,处置完了才渐渐消停了。
仙歌去追姜骊。
和锦月说的时候不一样,姜骊并没有去找她那个“柳郎。”
甚至柳郎本身都是不存在的。
只见一个又换了一身简陋衣裳的小姑娘蹲在一颗巨石上,叼着根狗尾巴草,正想着该怎么混进眼前这座城。
姜骊和锦月说的话自然不是真的,她怎么可能将真实的想法告诉锦月,甚至在远离锦月的视线后,她还换了个方向逃走,就是为了误导锦月,有利逃跑。
舅家已经不能回了,姜氏数代人丁凋零,到她这一代只剩她一个人,偏她又不是个老实的,机灵古怪,刁钻至极,想尽办法学戏本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父母亡故被送往舅家的路上,更是有奇遇,得到一本毒经,无师自通,哪怕没有师父教,凭借她的聪明才智,亦学得七七八八,只是在舅家处处小心,不敢用出来罢了。
可此番到了生死存亡,鱼死网破的时候,那不用出来还等何时?
姜骊一狠心,一咬牙,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用自己配出来的药,直接跑路。
可她虽然记得带金银,却没路引,大魏户籍制度虽经历前两代之乱,有所宽松,但今上上位后,又重新严厉起来。
这可真是件为难事。
姜骊耷拉着头,愁眉不展。
仙歌隐身于这小姑娘身后,看这小姑娘愁得五官都皱成一团,不由好笑。
想不到越长越严肃守规矩的姜佐最后的血脉居然是这样的,这是不是物极必反?
看这小姑娘心有成算,并非被逼到山穷水尽,胡乱行事,仙歌也就懒得管了,任她愁去。
姜骊最终还是没有混进不远的大城,而是凭借一手医术被路过的商队看上,随着商队一起去了塞外,领略塞外的风光去了。
天京中,皇宫里,毓秀殿中,锦月小心翼翼低着头,承受着来自上首的打量。
“抬起头来。”一个微沉的声音如此说道。
锦月战栗着抬起头,入目所见是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男子,她不敢直视,在抬头瞬间控制不住望了一眼后就低垂眼睑,依然望着自己的膝盖。
“你就是姜氏女?”声音不带疑惑,仿佛随口一问。
锦月听着这漫不经心的声音,想起在入宫前,“表哥”阴狠与威胁的目光,咬紧牙根,声音发颤道:“……是。”
上首的年轻男子听着这道仿佛风一吹就会碎的声音,手中茶盏一顿,眼中微有波澜,视线在她颈,手,腰侧一点,然后收回,道:“姜氏姜骊?”
“是。”锦月声音微大,仿佛能从声音中汲取力量。
锦衣男子放下茶盏,道:“下去吧。”
这便是大魏这一代的皇帝了。
魏戟的重孙,大魏的第五代皇帝。
魏室几经波折,魏戟亲手缔造了一个盛世,却在晚年要将这盛世交托时,依依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