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在朦朦胧胧中浮现身影,出现在仙歌面前。
头还十分晕眩,意识也有些不清,但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心里都有数,所以一落地,她便问道:“仙人?”
手下意识摊开,露出手心中一直紧握的血玉梅花来,只见血色的梅花不受控制从手心中滑落,霎那褪色,化作白雪,又化作纷飞的粉末,消失不见。
锦月怔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回不过神。
仙歌开口:“好了,你的愿望完成了,好自为之吧。”
锦月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仙人,顾不得挽留,连忙问道:“这是在哪里?”
她从未见过这里,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在深宫中生活了十年,被皇帝宠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有在外面讨生活的能力。
仙歌:“这里是旧都,姜氏老宅。你既然做好了刺杀皇帝的准备,难道就没预设半条后路?”
锦月讪讪然笑,她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
望着周天夜色,吹着徐徐清风,锦月逐渐冷静:“仙人,这血玉梅花到底有何来历,您为何要帮我……姜骊?”
她一直十分好奇这件事,在得到血玉梅花的十年间。
“这本是我给姜家两脉的信物,既然姜骊将它交给了你,那承诺自然也转移,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给你,这便别过吧。”
“唉,等等,等等——”见仙歌一言罢就要走,锦月下意识挽留,见仙歌不理,她又格外焦急补充道:“等等,仙人,你还没告诉我姜骊去了哪里——”
仙歌:“她好得很,无需你担心。”
姜骊在哪里?
姜骊这十年大江南北都走遍了,各方风景都看过,由塞外风光,到江南烟雨,到南蛮之地,再到昔日天地观旧址。
她甚至还遇到过玄道子混得不错的徒子徒孙,后又被徒子徒孙牵连,参与进道佛之争中,被困在一座庙中,却依然不安分,无趣到逗和尚。
那年轻和尚被她时不时的逗趣,时不时的冷眼,时不时的巧言善辩,时不时的和他探讨佛经道理,逗弄得春心乱晃,眼看就要破戒了,而姜骊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找点事做,根本没认真。
在紫宸宫大火的那一夜,仙歌其实亲身出现在现场,看了那一晚火烧桃花,天连血色。
她站在高高的琉璃瓦之上,见桃花瓣一树树蜷缩,燃烧殆尽,恰如大魏燃烧了百年的风流在这一刻涤荡殆尽。
看完这一晚桃花之后,仙歌便直接离开,寻了个地方闭关,果不其然,等她出关后,修为又往上涨了一大截。
而那时,她也感应到什么,直接回了原北周,现北循府,去见玄道子。
昔日北周化作北循府,昔日天京迁移,原天京化作旧都,昔日师兄师弟,师侄孙消失不见,但玄道子依然一如故往。
但在今天,他也要离去了。
玄道子最终还是没能堪破那层命数,未能得道,要转世重修去了,北周灭国毕竟折损了他的气运,但奈何,这是天道大势,凡人违逆不得。
玄道子自己倒是看得开:“你看到了?”
仙歌到来后,容颜不改,神色却苍苍的玄道子突然说道。
仙歌点头:“看到了。”
两人不知在打什么机锋,云里雾里。
“天地大势,终非人力可及,有幸在转世前看到这一幕,不只是真幸,还是不幸。”
仙歌:“师父何必想这么多,等你再次来这世间时,肯定已换了人间。”
玄道子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是,你说的是。”
其实从拜师之后,仙歌便很少称呼玄道子为师父,从仙歌得道以后,师徒两个也很少见,但此时他们对视间,依然温和体恤,正如同道之友。
玄道子是仙歌这一世修道领路人,仙歌是玄道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继承人,两人也算是互相成就了。
听到仙歌这句话,玄道子似乎放下了什么心事,他站起身,走到空窗月下,望着天外澄亮明月,闭上眼,任月光洒在他身上,脸上,然后化作烟,化作雾,消失在天地间。
到底是修炼了两百多年的有道之士,羽化之后无需留下皮囊骨骼等无用之物,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不用受蚁食虫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