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原来为了钱财,有些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
昔日视频里那个敦厚阳光的视频主,如今就站在我的面前,却让我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了。
我忍不住问道:“视频是面向公众的,老树总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吗?”
“当然会有人问。”羊港渲说道,“但我从一开始便引导他们,老树做了那么多好事,功德即将圆满,能够长时间留下来关注我们视频的粉丝,大多都是信这些的,他们甚至自发的在视频下方维持秩序,鼓吹老树这是打坐入定,很快便要成佛成仙了。”
我真的有些无语了:“可尸体终究只是尸体,即便年前温度低,也不可能一直将他放在那儿,不是吗?”
“老树出事的那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羊港渲痛苦道,“我穷过,知道穷日子有多难熬,没有老树,我将一败涂地,但眼下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正如你所说,终有一天我会露出马脚,我得弄最后一笔钱为我逃离如今的困境做准备。”
“所以惠城的事情你自己接下了?”我问。
羊港渲点头:“老树出事之前,我跟那边已经定好见面的时间,但回村之后,我憋着两天没跟那边联系,那边急了,一直打我电话,直到第三天我才接。
对方质问我为什么爽约,我说不是我故意放他鸽子,而是老树算到他即将大难临头,要帮他会损耗大量功德,老树不愿插手。
那边软磨硬泡,一再加价,我始终不松口,不停强调损功德的事情,最终,那边加价到了一百万。”
“一百万!”我惊了,“这么一大笔数目,可见那边的事情的确很棘手,没有老树,你不怕自己栽进去吗?”
“没有老树,还有别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羊港渲继续说道,“我花了五万块钱,请了一个我认识的也是看事的大师装成我的助理,带着他一起去了惠城。
很快我们便见到了事主,那是惠城一家连锁酒店的大老板,五十多岁,身体常年不大好,一年前刚做完心脏起搏器植入手术,人是救回来了,但却总是做梦,梦里总有一个人手里拿着刀,要剜他的心,他被这个梦折腾的整个人瘦如枯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这件事情你们解决掉了吗?”我问。
“算解决了,又算没解决。”羊港渲捏了捏眉心,继续回忆,“我请的那个大师倒是有两下子,在我问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大师便跟我推断,是事主用的起搏器有问题。
我便将推测说给事主听,装成一副世外高人、轻易不出手的样子,全程指派我的大师助理施法、问魂等等,一系列操作下来,断定事主的心脏起搏器来路有问题。
事主人脉很广,又有钱,很快便追根溯源,最终发现他花大价钱换的那对心脏起搏器,竟然是从火葬场低价转手来的。”
“所以是那对心脏起搏器的原主人一直在叨扰事主,对吗?”我问道,“后来怎样?事主有去重新做手术吗?”
羊港渲点头道:“我们帮着超度了原主人,事主重新联系了一家大医院,换了新的心脏起搏器之后,整个人精气神很快便好了起来,重获新生了一般,而我的一百万也成功到手。”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既然这么顺利,你又为何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事主的事儿解决了,我的事情才刚刚开始。”羊港渲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刚想点燃,看了我一眼,又夹在了耳后,继续说道,“有了那一百万,再加上我之前跟老树拍视频和给人看事的积蓄,我便打算暂停视频更新,下葬老树,带着钱去南方重新开始我的新生活,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等我从惠城回去之后,老树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啊?”我也懵了,“是不是被村里人发现,下葬了?”
“要是下葬了就好了。”羊港渲说到这里简直都要哭了,“那时候天都快黑了,我没命的找遍整个村子,问了好多人,根本没有人看到过老树,都以为老树是跟我一起出村看事去了。
我当时真的被吓死了,甚至还去当初翻车,摔死老树的山崖看了,根本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事情严重了,死人不可能复活,甚至自己跑出去,老树不见了,到底因为什么,我揣测了很多可怕的原因,可最终事态的发展,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我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问道:“老树呢?你后来找到他了,对吗?他现在在哪儿?”
“当天夜里我根本无法睡觉,开始收拾东西,想着如果老树真的找不到了,我还是得按照原计划离开村子去南方。”羊港渲两只手紧紧地捏在一起,指节泛着白,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可夜半时分,村子里却闹了起来,有人偷鸡。
我也跑出去看,结果就看到老树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只被咬断脖子,还在滴血的老母鸡,他的嘴上全是鸡毛和血,偷鸡贼竟然是活过来的老树!”
“他不是真的活过来了。”我当即断定,“你说过,老树有自己的原则,过午不食是其中一条。”
“对。”羊港渲承认道,“老树不是真的活过来了,我也确定,但偷鸡贼的确是他,听村里人的口气,我不在的那些天,村里几乎每天夜里都丢鸡,那天晚上他们之所以能抓到老树,也是因为联合起来做了埋伏,就等着偷鸡贼上门。
老树的不正常行为让村民们不解,但拍视频的那段时间,老树在村民心目中的地位毕竟不一样了,我又主动做了赔偿,大家也就散了。
我想将老树领回去,可他不跟我走,扔掉手中的老母鸡,冲着我龇牙咧嘴的嘶吼,林姑娘,你不知道当时的情景,我感觉眼前站着的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野兽,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等一下。”我打断羊港渲,问道,“按照你所说的,老树在你去惠城之前已经死了,然后又偷鸡饮血,尸体早已经见了血光,难道没有尸变?”
“他的样子不像是尸变。”羊港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天夜里老树没有跟我走,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四肢着地,朝着村子后山奔跑而去。
回到家里,我想立刻拿着行礼离开村子,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没有走,老树的事情不解决,我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我当即给陪我去惠城的那个大师打了电话,让他来一趟村子,并且将老树的事情透露给了他,却没想到他竟然狮子大开口,伸手跟我要五十万,保证帮我解决老树的问题,让老树入土为安。”
这真是狗咬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我信了那狗东西的话,咬牙将刚到手的一百万又抽给他一半,他陪我一起去后山找老树,找了整整一夜,根本没有老树的半点影子。
可就在第二天夜里,村东头宋家的大闺女宋萍萍不见了,宋家当即便报了警,来了几个警察调查了情况,连续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人,宋萍萍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老树干的?”我问。
“我第一反应也是如此,但我找不到老树,也不敢声张,只能勒令我找来的那个大师继续帮我找老树,结果那家伙一看事情闹大了,竟然卷了我的钱,跑了!”
羊港渲说到这里,狠狠的跺脚,显然还是心疼那被骗走的五十万。
五十万是笔不小的数目,但羊港渲惹上了这事儿,是绝对不敢去报案的,那所谓的大师倒是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继续问道:“后来呢?宋萍萍如何了?”
“就在大家满世界的找人的时候,第三天一大早,宋萍萍自己回来了,就躺在自家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沉沉的睡着。”羊港渲娓娓道来,“人找到了,宋家人消了案,等到宋萍萍醒来,宋家人问她这两天去了哪里,她也不说,只是阴测测的笑。
我当时也在场,看着宋萍萍笑的那样子,那双阴鸷嗜血的眼睛,跟那天夜里,老树盯着我的时候,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