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芃儿睁开眼。
看了看四周,松了一口气。
随手逮住一个过路人:“兄台,请问冥王府怎么走?”
这个人估计是个吊死鬼,舌头拖出来老长。
不过吊死鬼很热心,给她指路。
陈芃儿顺着忘川河,走的不慌不忙,忘川河边上一溜的彼岸花,开的正热闹,血黄色的河水里各种孤魂野鬼也游弋的挤挤挨挨热热闹闹,有几个鬼凑了个局,河面上浮了张桌面在摸麻将,几个旁观的游魂看的饶有趣味。
陈芃儿一路走一路看,黄泉路上不寂寞,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想着到了冥府就能见到陆安,心中高兴,不由加快了几下脚步。
陆安比她下来的早,而且托梦告诉她,他接了冥王一职,到时候她来了,就去冥王府找她。
忘川河上有奈何桥,有人正坐在桥头。
陈芃儿大喜过望:“林凉哥!你也来了!”
走近了看清了脸却又惊讶起来,对方明明就是林凉哥啊,她不会认错的。
可为什么,林凉哥到了地府变作了女人?
对方是个美人,极美的那种。
但即便这样,她也认得她(他)是韩林凉。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
美人冷冰冰的:“我乃孟氏,专门司职奈何桥,既然来了,便早早喝了汤过桥吧。”
孟婆?
陈芃儿忙摆手:“我不用喝汤,你们新任的冥王应该知会过你,我是他上世的妻子,我们约好了在冥府相见。”
美人不为所动,捧着碗汤直直朝她递过来:“我没接到任何上级通知,你要想过桥,先喝汤。”
陈芃儿颇为烦恼:“林凉哥,你不认得我了?”
美人翻了个白眼:“林凉哥是谁?”
桥上走下来一个穿白袍的人,陈芃儿指着问:“他为什么可以来去自如?”
美人不屑:“人家是公家人。”
那白袍人下桥来,陈芃儿又是一阵惊喜,上前一把扯住他袖子:“阿斐!”
阿斐戴着高高的帽子,一身白衣服,手里一根哭丧棒,脸还是那张脸,这回陈芃儿绝对不会认错!
谁知道他正色道:“我乃白无常,你这个新鬼怎还不喝孟婆汤,在此磨磨叽叽,可是另有所图?”
陈芃儿心想:完了。
他们一个个虽然也都在地府,可是各司其职后好像都把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连我都不认得了。
不会做了冥王的安哥哥,也认不得我吧?
难道他们都喝了孟婆汤?
陈芃儿越想越怪,美人把汤又往她嘴边凑:“快喝快喝,喝了便能过桥去冥府,让冥王给你勾生死簿,也好赶紧去投胎转世。”
陈芃儿摸摸胳膊,掉头就跑。
另一边,冥王府。
陆安在大殿的椅子上坐的有点屁股疼。
判官徐辰星给他拿了个座垫和迎枕,他觉得舒服点了,问:“我老婆这两日就要到地府,你帮我盯着点,她那个人爱迷糊,地府地方大,别走着走着再走迷了道。”
徐判官认真负责的翻起了生死簿,随后禀告:“贵夫人看来还没到,生死薄上并无记载。”
陆冥王应了一声:“哦”
想来可能还得再等几天。
陈芃儿在忘川河边找到了三生石,奇怪的是,她恨不得趴上去看成个斗鸡眼,也没找到他们几个的前世来生。
来地府老半天了,折腾着许久,也没能见到陆安,肚子都饿了。
她没事做只能蹲在岸边揪彼岸花玩儿。
面前出现一双白色的靴子。
她顺着靴子望上去,是阿斐,哦,不,是白无常。
“你在这干嘛?”他问。
陈芃儿有气无力:“不干嘛。”
反正你们一个个都不记得我——
她想起上辈子阿斐经常偷偷给她买桂花糖吃,林凉哥记得她所有爱吃的菜,现在他俩却是对她形同陌路,鼻子一酸,觉得肚子更饿了。
白无常听到她肚子响,对她说:“跟我走吧,反正你不肯喝汤,那就先去吃饭吧。”
地府里居然也有集市!!!
而且还很热闹,卖啥的都有,不比上面差。
陈芃儿一连吃了两屉的小笼包,吃了两个茶叶蛋,喝了一碗麦仁粥,撑的趴在桌子上直顺气。
白无常掏出钱来跟店小二付账。
她突然又升腾出点希望:“阿斐,你真不记得我?”
他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个傻子。
陈芃儿叹过一口气,认命了。
冥王府正在举行歌舞会。
陆安没下来之前,都不知道地府里也是有美人的。
而且还不少。
其中一个格外美:身姿修长,容色绝美,气质偏还冷冷的,瞧的人心里麻嗖嗖的。
徐判官跟他说:那乃专司奈何桥的孟氏孟婆。
孟婆献舞一曲,技惊四座。
就是上前来敬酒,面上也淡淡的,不像其他女子恨不得蜂拥到他跟前摇尾巴:“殿下,奴敬您一杯。”
不知道为啥,陆安觉得她有些眼熟,那眼熟放在眼里便变成了亲切。
他喝了她敬的酒。
陈芃儿跟在白无常身边当起了跟班。
她实在也想不出还能过忘川河的办法,游过去?
她不会游泳……
飞过去?
她也不会飞。
为了不饿肚子,她就帮白无常打打下手,拘拘魂,先这么呆着,再想办法呗。
这天,一个妇人就要死了。
陈芃儿扛着哭丧棒,和白无常等在一旁,等那妇人彻底断气。
她的子女都围着她哭,她的丈夫站在一旁叹气。
但是陈芃儿还看到一个影子,模模糊糊的,就立在妇人床头边。
她捅捅白无常:“那是谁?”
白无常面无表情:“那是那妇人未婚嫁时候,青梅竹马的恋人。恋人早死,一直不肯转世投胎,只执拗的在世间当个游魂野鬼,就为了等他们能在地府相见的那一天。”
那妇人断了最后一口气。
白无常拿钩子把她勾进鬼门关,走在黄泉路上。
陈芃儿看那影子一路跟着他们。
那妇人到了奈何桥,冷美人孟婆照例端来一碗孟婆汤。
妇人回了回头,似乎朝影子招了招手,然后便把汤一碗喝尽,过桥去了。
影子在桥头,影影绰绰,有些晃。
陈芃儿目瞪口呆:“他等了多少年?就为了陪她这一小段黄泉路?”
“没有50年也有40年。”
白无常踢踢她的脚:“饿了,去吃饭。”
陈芃儿还是放心不下:“那个影子怎么办,他不喝汤去投胎吗?”
白无常咬了一口肉包子:“他在世间游荡三魂七魄尽失,已经不能投胎转世了,只为了这一个念想才守到现在。现在守到了,没了执念,很快便会魂飞魄散。”
陈芃儿突然很难受,最喜欢的麦仁粥都喝不下去了。
不吃饭的结果就是饿。
陈芃儿饿的走路都有点发飘,哭丧棒扛的哆哆嗦嗦。
白无常从怀里掏出两个茶叶蛋递给她。
难得点评了一句:“那个人也是笨,既然这样放不下,在世的时候当然拼了命都要在一起才对。”
陈芃儿吞着茶叶蛋,含含糊糊:“可能当时有许多不得已吧。”
白无常眼神很复杂:“上一世不得已,那下一世自然更要追过去,如果下一世还不行,那就下下世,甚至再下下下世。”
他转回头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喝过孟婆汤,把自己全然忘了干净。甚至连追上去都不能。”
陈芃儿光顾着扒鸡蛋皮,没顾上回他。
白无常也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几日,陆安有点等不及了,按理说早该到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他叫徐判官把生死薄取过来,他亲自过目。
却是不看不知道,吓了一跳!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陈芃儿,还余阳寿三十年。
不对啊,他们约好的,他先下来等她,她随后便到,怎么平白又多出来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