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天庭找命格老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徐判官有点为难:“命格去西天听佛祖讲经,喝醉了酒,被耽误在了瀛洲岛,这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陆安没法,又把生死簿前前后后翻来倒去看过三遍,没错,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他老婆的确还有三十年阳寿。
他还得在这地府等三十年。
倒不是等不得,只不过一想到这么久见不得她,心里总是烦躁。
一烦躁他就猛喝凉茶,徐判官察言观色,便又唤来了歌舞排忧。
那个领舞的孟氏当真绝色,举手投足间一瞥过来的眼神,总是叫他心头一跳。
她又上前来敬酒的时候,他便主动伸了伸手,她便听话坐去了他的身边。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青草香气。
很熟悉。
也很亲切。
陈芃儿还是喝了孟婆汤。
只不过不是她自己想喝的,她是被坑的。
那天她又帮着白无常拘了好几条魂,饿的前心贴后背,一到饭馆坐下,她最喜欢的麦仁粥一端上来,端起碗来埋头就喝。
喝完才品出不是以往的滋味。
然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无常领着她去找判官辞职,那判官望着她直笑。
她便听他们谈话。
判官:“你果真想好了?”
白无常:“嗯。”
那判官转过来望着又她笑:“可惜我到这里变成个男人,只能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欢好。不过,能把他俩岔开,也是我的执念。”
又道:“就像你这般执念一般。”
陈芃儿呆呆的,他们说的啥?
她听不懂。
她只知道白无常脱去了白帽子,脱去了白袍子,哭丧棒也放下了。
她问:“你不做白无常了?”
“嗯,不做了。”
他牵着她来到奈何桥,一个冷美人立在桥头。
冷美人和白无常说起话来倒还是蛮和气的,不过她问的和方才那判官一模一样:“你想好了?”
白无常,不,现在他不是白无常了,陈芃儿也不知道怎么叫他,就叫“他”吧。
他点头:“嗯。”
冷美人:“你可以不喝孟婆汤,我给你开这个后门,三世都不用喝。但是你也只有这三世了。”
他继续点头:“三世就好,三世之后,也许我就能放下了。”
冷美人让开路,他牵起陈芃儿,走上桥头。
走了一半,停驻脚步,回头又问了冷美人一声:“你呢?三世之后她还会回到这里,到那个时候,你便又如何?”
冷美人淡淡一笑,眼底的卧蚕微微弯起:“我也是为了自己一个执念,三世之后,你都放下了,我自然应该也能放下了。”
陈芃儿就见他遥遥对冷美人抱了抱拳,然后牵起她继续走。
她小声问:“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他扭过头来看她:“你不需要懂,芃儿,往后我一定不会放手,我拿我余下的生生世世换来与你的这三世,你可不许再丢了我。”
她有点懵:“待会投胎转世,我们会在一起?”
他点头:“会。”
她偷偷看他,他的样子,挺好看的,剑眉星目的模样,如果日后能和他在一起,应该也是不错。
她不觉也有些高兴起来:“行。”
陆安目瞪口呆。
直到陈芃儿和阿斐双双站在他面前,他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手里的生死薄上写的清清楚楚:陈芃儿,投胎转世,三世为人,与寒斐皆为秦晋之好。三世之后,再无牵挂。
他被那个徐判官给坑了!
这是即便他把生死薄撕了,去月老祠找那个昏聩的月老算账,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一起投胎转世,三生三世,皆为夫妻。
他把徐判官下了油锅。
砸了地府。
气喘咻咻之际,一抬头,孟氏站在他面前。
她说:“三生三世,阿斐用余下的生生世世才换了这三世,你呢?”
“她不在的日子,我可以陪你。”
“直到她回来。”
陆安终于安静下来,三生三世,不过一两百年,他等便是。
他朝她(他)招招手,席地而坐,招手飞过来一壶茶。
他给她(他)面前倒了一杯。
他们前世经常坐在一起喝茶,可是,当时,他委实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
“林凉,”他端起茶杯。
又恢复了那个男人的绝代风华,浅浅一笑:“之前,谢谢你。”
陈芃儿走在去轮回门的半路上,突然停住了脚。
“方才那个冥王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
“而且,他有点眼熟……总觉得我认识他。”
身边的他不说话,只伸手过来拽了她往前赶路。
陈芃儿灵活的跳去一边:“不行,我得回去问问他。我又没砸过他家窗子,他那么黑脸的吓唬人,实在是……岂有此理!”
“芃儿!”
他大叫了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之前她还觉得他长的挺不错的,投胎路上一起作伴也不错。但是方才那个冥王突然又砸桌子又扯帘子的在他们面前暴跳如雷……
好MAN哦!
她突然就有些蠢蠢欲动,觉得不去投胎,就是在冥王大殿当个司职的小厮也蛮不错的,每天能看看冥王摔盘子骂人也是好的呀~~~
那冥王刚把判官下了油锅,说不定身边正缺人?
不行,她不能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她抱拳冲人说了声“对不住!”,扭头就往回跑——
跑着跑着跟人撞了个满怀。
一抬头,居然是冥王!
冥王穿了身便服,冥王制服不知道扔哪去了,跑的也是一头汗。
可是,还是好好看哦!
好MAN哦!
她还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好看的冥王大人一脸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陈芃儿羞羞答答:“你长的好看,我想跟你在一块……共事,想去冥王殿谋个差事做。”
冥王笑了笑。
把她往着前推着走:“已经判了投胎的人,如果不去转生门投胎,则只能留在地府当个游魂野鬼,三世的野鬼当下来,怕是到时候想投胎,都已经没得力气投了。”
“所以,”他突然抬手摸摸她脸畔,“你还是得去投胎。”
“不过,我一定会陪着你。”
陈芃儿张大嘴:“你不当冥王了?”
当冥王很威风啊,砸桌子都砸的那么有气势。
不在当冥王的男人点点头:“不当了。”
方才,他和孟婆喝了一杯茶,向她(他)道了谢。
只不过,是道的上辈子的谢。
然后他脱了冥王制服,写了辞职信,大殿被他被砸了,辞职信他只能拿石头压在大殿的台阶上。
天庭说不定还要降罪,不过他等不及了。
他改不了生死薄上已经白纸黑字写好的,她未来三世的命数。
他能做的,就是去月老祠要了根白线,一手系在自己手指头上,一手系在她头发丝上。
她会与阿斐三世都是夫妻,那么他便在一旁陪着她看着她,看她嫁人,生子,过世;然后再嫁人,再生子,再过世;再嫁人,再生子,再过世。
三世后,她与阿斐的红线契约完毕,而他手指头上的这根白线,历经他三世心头血的浸透,才会变做一根货真价实的红线。
那根白线方才他已经悄悄系在她的头发丝上,这样,不管她投生去哪里,他都能找的到她。然后,看她与阿斐三世美满。
孟婆,也是林凉,问他:“只眼睁睁看着,不得所爱,岂不太凄凉?”
“反正她早晚都要回来,你好端端在这里耐心等,总好过日日触景伤情,心头滴血。”
他想了想:“无妨。”
她向来迷糊,他向来也都不放心,只有一路看着她,才能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