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和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相处甚少,但仅凭小时候她对他的了解,就知道,英奇虽然长处没大有,但也没太有啥坏心,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就连使坏也是很低级的,简而言之就是个草包——这样的英奇,可以幼稚,可以胆小,可以狐假虎威,可以哭,可以闹,可以沾沾自喜,可以洋洋得意,甚至连他老是爱欺负亦岩,她都觉得还算正常的。
可是,当这样的英奇突然开始长吁短叹,开始对月伤情,开始黯然神伤,开始闷闷不乐,开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个小时就拿着钢笔对着一张白纸却最后又心烦意乱的扔了纸团满地的时候,她深深觉得英奇开始不正常了。
特别是她不放心,去他房里瞧他——这孩子光脚抱膝坐在窗台上,扭头痴望着窗外幽蓝的天,到底光贪图长个子了,脊背薄薄的一条,很有些单薄,一时间竟叫人觉出了些“孤寂孤清”的味道。
更叫她觉得不放心的是,这孤独望天的她的兄弟,突然回过头来幽幽问她一句:“姐,你说,这世上的感情,是不是十有八九都是不顺人意的?”
陈芃儿被问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又问:“是不是就是这些不遂人意,才叫人觉得世事无常,人生苦短……”
陈芃儿:“……”
这算什么?
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还是……这孩子情窦初开,喜欢上什么人了??
之前她闻到他身上的脂粉香看到他衣服上蹭到的口红印,还担心他去那些风月场会学坏,所以对光叔总是叮嘱的格外用心,让他好生看好舅少爷。但这阵子英奇出门都不叫光叔开车,且陈芃儿这些日子操心“双宫绸”,也无多闲空关注英奇,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副模样了!
陈芃儿有心再问,却死活再问不出半句话来——眼前这十九岁的自家兄弟,落落寡欢,再加上模样生的不错,蹙起的眉尖眼梢都带上了十分忧郁的滋味,没有了往常的嬉皮笑脸,倒叫人觉得人长大了些,虽是瞧着行尸走肉样的灵魂出窍样,但作为姐姐,说不心疼是假的。
她心下揣摩着英奇应该是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奈何流水有情落花无意,毕竟在英奇这样的年纪,当是情窦初开、为情所困的时候,喜欢上女人最正常不过。
不过作为一个姐姐,陈芃儿不是一个善于教育和宽慰人的主,英奇这些年她都没在他身边,自家弟弟到底欢喜什么其实她也不太清楚。
所以,她唯一的安慰也就只有钞票了。
本来平时她拿给英奇的零花钱足够他出门不至于捉襟见肘,还能小有富余,现在看英奇这副小可怜的模样,顿时爱心泛滥,一口气拿出了不少自己的私房钱贴补他。
她的私房钱自然都是韩林凉给的,从小攒到大,她平时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自己又生性不爱逛街也不喜凑热闹,唯一的花销也无外乎是和苏沐芸出门看场电影去西餐厅吃个茶点。所以这些年只韩林凉给她的零花钱积攒下来就是笔不小的款子,而且在他们的婚礼前,韩林凉又拨了一笔到她的户头,好让她去置办些可心的衣物首饰。这笔钱陈芃儿分毫未动,她嫁给韩林凉,虽说是自己心甘情愿,甚至是自己逼迫来的,可终究没有别的女孩子出嫁时那种欢喜心境,况且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需要添置的。
于是这些钱便陆陆续续贴补给了英奇,只是英奇日常花销着实不小,一来二去的已经把她的私房挖去了一小半。虽然陈芃儿向来在银钱上面没受过什么难为,但广昌账面上的银钱她是绝不肯动用分毫的,供养英奇只肯用自己的这点存货,本来她卡的还算张弛有度,毕竟英奇只是她的弟弟,姓“陈”,而不姓“韩”。就像亦岩,身为韩家人,并且是韩林凉指定的“养子”,可以拿到广昌每年的红利,而英奇的身份在韩公馆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外人”而已,她希望英奇现在虽在她身边,但也能有份自觉,毕竟她虽然是他的亲姐姐,但这里到底是韩公馆,而不是他们陈家。
不过眼看弟弟如今如此悲秋伤月的落魄样,她又心疼,又不知如何开解,想着他爱玩,干脆就多给他点钱榜身,英奇到底还年轻,一个孩子心性,能多长些见识,多交些朋友,一来二去的,许是那份单相思也就淡了?
当然,这一切都还是她的揣度,陈芃儿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她叫了阿水来吩咐,叮嘱他这阵子要盯牢舅少爷,一旦出门就悄悄跟上,看看他到底是悲的哪门子的秋伤的哪家的月,焉或是根本就是耍小聪明,为着什么目的来作戏骗她的。
几天后阿水来跟陈芃儿报备,说舅少爷果然是恋上了一名女子,恋的还十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