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刺一心想让蔡妩刮目相看,凑榻前来,巴巴道:“干系大了,蛇蜕蛊不是好东西。傅老贼连吃败仗,我瞧他没甚本事。你教我本事,我帮你放血去火,半文钱不要!”
谢皎翻身向里,左手支颐侧躺,右手举香囊晃了晃,背对她道:“我有黑沉香,脑袋挤了,干什么要你放血。”
“你懂什么?”花刺怒道,“黑沉香养蛊,一等莺歌绿,次等兰花结,又次金丝结,黎峒香农半生积不满一袋迦南沉香。交趾奇货又尽数上贡,你有几个胆子,敢与官家争!”
谢皎恍若未闻,漫不经心道:“皇帝不急太监急,嗳,我老实问你:我冲动时蛊脉不能自抑,嗅香便能消热,再嗅却又抑制不住想杀人,这是什么鬼道理?”
“你当嗅香是哄骗蛊虫,焉知蛊虫不会反欺于你?”
花刺起身舀水,嗤之以鼻翻找胰子皂角,“蛊虫一直醒着,伺伏着,待你虚弱至极,凡有一刻意志不坚,便会彻底沦为药人。你都不知道,江湖传言,药人的血能治百病。一旦放出消息去,你此生永无宁日。”
她一顿,欢喜道:“怕了吧,傻了吧?”
谢皎软洋洋噫一声,似已睡醺,拉长音道:“怕,怕死了,怕得寝食难安,当真别无他法?”
花刺洗净双手,擦药巾答道:“你教我本事,教了我说,不教死不开口。”
“墙头草两边倒,教完本事,你只会说药石罔效,蛇蜕蛊无法可解。”
花刺心中一动,转头见她背对于己,山峦起伏,美人瓶似的一把掐腰。反观自己一根竹条,想来可恨,没由来眼热道:“你说对了,当真无法可解!”
“求之不得。”
谢皎大笑,反手后探,背心噬痒渐止,琵琶骨处药血杂合。旧皮成屑,新皮滑腻,平整如鸡卵子熟透,名副其实蜕下一层壳,回手药酒腥黏,她烦恶道:“快给我擦掉!”
铜盆咣当摔响,花刺扔去冰水布巾,噗地粘她背上,目之一抖,心下大快道:“还凶!”
谢皎支臂坐起身,衣衫半掩,对镜擦拭糟污,“我快十八,我可凶了。你这枕席一股药味,熏得我眼疼。”
“你若来早几天,就与晏判官同榻啦!”花刺争镜,旋绕一匝自顾,咧嘴疑惑,“他喜欢你什么,莫不是胸前二两馒头?我分明也有……也有两个半两,你喜不喜欢?”
两个半两共一两,到底不比二两厚实。花刺眼馋跃跃欲试,伸指去戳,被谢皎毫不留情打肿手背,扁嘴大哭,脸色说变就变。
徐覆罗叩门喊道:“三奶奶,小儿难哄,留心手劲力道!”
花刺说收就收,抹泪道:“徐猪蹄子,没你的事!”
“是是,在下是个大猪蹄子,又香又粘牙的酱猪蹄,”徐覆罗隔门说,“后厨的胡麻粥焦了,贾大夫提桶灭火,前堂来个病人,小大夫出来瞧瞧吧!”
花刺大惊失色道:“哪个混账放他进的厨房!”
谢皎着好肚兜内衫,弃了乌皮靴,葱腿笔直,披上粉团褙子趿屐而立。
花刺急道:“钱没付,本事也不肯教,你这就想走?”
谢皎一停,开门朝她道:“第一个本事,救火。”花刺跺足,抓了柳叶刀便往后头跑。
徐覆罗迎人,只觉药草的涩气扑鼻而来,难以呼吸,掩口道:“你刚从药缸子里爬出来?这都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