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岚瘫软着躺在床上眼睛向窗户外探去,听着那落雷威势,心中不禁羡慕起来。她心想,不愧是百无禁忌的练气士,光这阵势就够唬人。
不待国师这场惊世骇俗的棋局落子完毕,隋蓄早已带着八宝琉璃悄声退下。
登天观外,九门提督齐放上门求见。
掌灯侍女垂头道,“国师今日不见客,大人请回。”
齐放解下身上那套黑甲,小心翼翼递给这位国师面前的当红女官。
他身着单薄骑装,跪在登天观大门前拜了三拜,“此事是齐放疏漏,不敢推脱责任。且告知国师,齐某有负国师信任明日便辞官归田。”
女官神色忧郁。
这位九门提督生于乡野,今三十六岁,正值壮年。
自他二十岁提任九门提督已有十又六载,京都守备更是从未出过差错。今在京都非权非贵的,能做到如今这位子,他已经是极少有的个例。
当然,这全仰仗他那双异于常人洞察细微的眼睛。老天爷赏下的天赋,着实叫人羡慕。
掌灯侍女提着手里宫灯,见状欲言又止。
这个满脸细密胡茬的男人生有一双沉稳忧郁的眸子,那眼里的光彩闪动着,显得疲惫又隐忍,深情而动人。
他压低身子拜道,“女官,国师今后多靠你照料,千万莫再像我出了这般岔子。”
掌灯女官侧身避开他的叩拜,心生不忍道,“大人何必如此,国师此番虽有怒意却并未走到这等田地。”
“国师常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齐放苦涩的笑,“女官可知,那南岭人正是当年灭蛊的余孽,他此番混进京都安了什么心思,已经是不问自知。”
他今日不察,让那南岭余孽进了城,差点坏了国师的布局不说,更是令这一城百姓的性命在生死间走了一回。
出了这样大的疏漏,已经当不得如此重任了。
“齐某十九岁遇见国师,是在隋北的荒山里,国师见我天生一双鹰眸,可观常人不可见之细微,便问我是否愿意凭这本事保护更多的人。”
掌灯女官闻言神色了然,眼含悲悯。
齐放笑了笑,带了点痞气“我当然说愿意,试问世间有哪个少年人会拒绝她那样的人?”
女官神色一惊,低声喝道,“大人慎言。”
“可来到这京都,我才知她手段通天,又何须我来保护?”
国师心中眼中唯系天下安宁,他只能守着京都的城门,一守就是十六年。
齐放不后悔,这些年他见证过很多秘密,先太子的不自量力,各王侯的昭昭野心,愤怒过,疑惑过便越发为国师感到心疼,她一手捧着天下,细心呵护,可一代代君王总引她失望。
这样的女子怎不令人心生向往?
记得有一回齐放忍不住问她,“太子如此骄狂只是仗着您对大隋忠心耿耿,若您肯发话,天下唾手可得。”
沈眷有些奇怪的回头看着这个少年,笑道,“天下有什么好?你们个个抢着要它,不过是一堆批不完的折子,像个永无休止的烂书摊。”
第一次有人将权力说得这么埋汰,但由这人说出就显理所当然。
少年齐放撇撇嘴嘀咕着,“那是因为您只承至尊之重,不享至尊之权,哪有这样的啊…”这么的不公平。
国师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将手中最后那册折子合上,笑吟吟道,“世间哪那么多公平的,心里觉得值得便是值得了。小侍卫你差的远呢。”
回想少年的自己,齐放目光悠远。
都说年少总轻狂,喜欢追逐触不到的镜中月,折不下的水中花。世间的确有很多不公,但这十六年他觉得值得。
可无论如何,也都败给岁月。
他以为自己到死都会追着国师的影子,可如今自己这双眼睛已经不够亮堂了,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是给那些宵小抹黑她时增添材料。
是他离开时候了。
国师从不随岁月的迁挪而改变,他却在时间的流逝里离她越来越远,真不甘心。
齐放感慨万千,一时间竟也不再执着进观去见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