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楚鸢念着,在谢怀瑾的注视中起身,深邃眼窝高挺鼻梁显得她侧脸都立体,有种别样的认真,“先生有志,但这腐朽王朝已经无志无望,先生身处其间,应该看的比我更透——
“老皇帝顶多四年退位,那么新皇帝只能在现有的三位皇子里选择,大皇子懦弱愚笨,二皇子沉迷声色,四皇子幼小,即位也只会是世家把持朝政的工具。”
“妄论朝政,此言大不敬了。”谢怀瑾这么说,但是没有半分惧怕和犹豫,甚至眸子里还有一闪而过的欣然和认真。
“先生说笑了。”
楚鸢回首,嘴角勾起,毫不动摇,毫不避讳,吐字清晰——
“我本就是乱臣贼子。”
谢怀瑾有点恍惚。
不怪谢先生,实在是楚鸢这话说的太坦荡了。
一瞬间谢怀瑾都以为面前人说的不是“乱臣贼子”这种株连九族的谋逆论,而是“今吃包子”这种无关紧要的家常话。
“就好像谋反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这念头一出来,谢怀瑾自己就先笑出声来。
这笑清朗放松,在谢怀瑾身上很少见。
楚鸢诧异,她就在这样的笑里回身,阳光背在她身后,衬得整个人都透亮。
谢怀瑾看着她,瞳孔微微晃动,忽然间有些许失神。
“郎才独艳世无双,握瑜怀瑾谢家郎。先生难得不想和我开一方自己的天地?真正为民为世吗?”
楚鸢放缓声音,似乎真的在这么一眼望过去的瞬间透过万里晴空的翩翩云彩看到了未来芳华。
“我懂先生,亦如懂我自己。所以我选择了先生,也料定先生会选择我。”
她这么说,与不由自主起身的谢怀瑾对视,眸中露出些许狡黠:“再说先生若是没有决定,怎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呢?先生若真的怕身世连累,也不会去拜访云老,毕竟——”
楚鸢笑容含了讥讽:“家师当年可是大靖最疯狂,也是最有能力动摇大靖根本的人,老皇帝和世家想着法子害他,谢先生去拜访,那我足以看清你到底是不是害怕家世赘连的人。”
谢怀瑾微微一笑,轻声又放松,仔细听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舒叹:“竟是一般无二。”
楚鸢听到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轰然落地,像是被喂了定心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归位。
楚鸢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心湿润,已经出了汗。
她确实赌了一把——她知道谢鹤舟是真的君子,但君子爱国,有些人却敬重皇帝超过了爱民之心,任他腐朽残暴都南墙撞头不后悔。
而有的君子端方雅正,信的是道义,护的是爱民如子的明君。
谢怀瑾何如,楚鸢知道又不知道。
她忧心这一丝丝的意外,被运气一直不好的自己撞见。
“幸好,”楚鸢缓着劲想,“谢鹤舟是真君子,爱民而敢为的真君子。”
于是在这光景下,白衣公子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神色认真。
谢怀瑾与楚鸢对视,拱手弯腰,是个标准端正的谋士拜礼:“在下谢鹤舟,愿为吾主献犬马之劳,成太平盛世,了却吾主心愿,紫薇皇阶。”
楚鸢端端正正回了拜礼:“定不负先生所托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