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瑾思索片刻:“我记得你送的物资里有火铳。”
楚鸢点头。
“火铳不是常人能弄到的,图纸也只有宫里的匠人有,且制备不多,都有编号,少了一个都得被人发现,前线通常用投石器来远攻,”谢怀瑾心思快,“阿鸢要是弄来现成的火铳必然不行,那就是自己制造的,可制造也需要研究和时间,图纸,不对,是火铳……”
谢怀瑾想起前面种种,心中豁然:“是萧将军给你的?然后你弄出了图纸来,你与赤焰军的关系恐怕不是口里那般轻描淡写吧?”
楚鸢哑然。
“赤焰军军匠拿着火铳也画不好图纸来,所以萧将军给了你火铳,这东西当年是机关世家独孤家研究的,宫里匠人也是独孤一门的弟子,这么说,你和江南独孤家也有来往?”
“……”楚鸢就静静看着。
谢怀瑾想起楚鸢提起“财力”的那句话,忽然笑起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猜一下你在江南也有不小的买卖?”
楚鸢默了默,最终轻轻叹了口气:“先生真的是……”
真的是太利了。
不管是眼光、学识还是城府,都太敏锐和尖利了。
其人温雅,其目清利。
谢怀瑾听这话顿了下,打量着楚鸢神色,忽然笑起来:“我说的多了。”
但也说的对了。
“那阿鸢为何还要在罗刹做刺客?若是想要毁了罗刹大可布局摆棋,比身陷其中立于危墙好得多。”谢怀瑾开口,问的是自然而然的疑惑。
即使是深仇大恨,也不必如此亲力亲为。
楚鸢安静了一会儿,浓密的眼睫像是蝴蝶的翅膀飘忽,声音放得低:“我有自己不能说的理由。”
谢怀瑾微愣,静默片刻也低声:“是我唐突了。”
“先生哪里话,”楚鸢强打精神,露出些许笑来,“先生第二个问题过去,第三个是什么?”
谢怀瑾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有在思考。
“那我便问这最后一个问题,”谢怀瑾不客气,思考过后好像也没留情面,但至少语气丝毫不逼人,“天下英雄豪杰处处,阿鸢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选择你呢?”
这个问题在楚鸢的意料之中。
传闻中的谢家璞玉,宁可放弃科举也不会委屈自己,有抱负但依旧能够沉心埋藏的人,还是云何生,楚鸢先生的小友,是楚鸢在先生口里听到的四个“惊世才”之一,那么这样的人,断不可能轻而易举对人俯首称臣。
他第一个问题大概是为了解答自己近日的疑惑,是再探楚鸢的诚意,甚至能力——愚蠢的尊主不会成为谢家璞玉的选择。
第二个问题问的是资格,楚鸢想要达到目的而攒起的资格和能力,也是在提醒楚鸢——想收他入麾便要让他看到她的底气和前途。
第三个问题压在最后,谢怀瑾问的是志与愿,探的是良臣遇君的可能,是君子一身学识为伯乐的傲骨——这是要交心。
楚鸢忽然想起先生讲起谢鹤舟时说过——
“他流着世家的血,是大靖的官,却在这污浊乱世有颗爱民济世的赤子丹心”。
楚鸢想:先生说的很对。
“我听说谢先生的书堂叫‘四为斋’,对吗?”楚鸢开口,一张嘴便是问的这个。
“是,”谢怀瑾道,“取自横渠先生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