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之既白时,李姝就被青岚从被子里扯了出来,美名其曰,“公主不久就要嫁作人妇了,怎的还如此爱睡懒觉。”
“这不还有一月的时间呢,不着急啊,好青岚,你让我再睡会吧,我真的好困好困。”她昨晚三更天才回宫,路上还差点被侍卫逮个正着,这睡了还没两个时辰呢,实在是眼睛都睁不开啊!
她扯过被子蒙上头,好半晌也没听见青岚的声音,当下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丫头可不会放任她,难不成是心疼她要嫁人了?
李姝将被子拉开一个小角,果不其然,那小丫头在抹眼泪呢,小模样还怪可怜的。
“好啦好啦,我不睡了,姑奶奶你可别掉金豆豆了。”李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又用手帕给那爱哭的青岚擦了擦眼泪,“好啦,叫晴眉她们进来给本公主洗漱吧,都已经当大宫女的人了,可莫要再哭了。”
青岚与她从小一道长大,感情亲厚,两年前皇宫派人来接她时,她是四个小丫头中唯一一个陪她进京的。为着她,青岚舍弃了外祖母给的赎身契与丰厚的嫁妆,她说,“女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啊,我要陪着女郎。”
当时不少家仆都笑话她,当奴才的可怜当主子的,当真是好笑。也有人说青岚是想来上京嫁给官老爷,想攀高枝儿……
李姝知道青岚不是这样的,她是真的想陪着自己,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在这巍巍皇城,深宫之中会觉得孤单。
一众宫女依次走进来,拿着铜盆、捧着锦衣、端着早膳。晴眉将她散落的长发高高盘起,梳成飞仙髻的样子,上头绾以三翅莺羽朱钗,发间点缀金玉芳钿。
“公主,适才华贵妃娘娘派人前来请您去一趟钟粹宫。”晴眉给她戴上一块碧玉镶金双勾玉佩,“怕是想说赐婚一事,公主可要前去?”
“当然要去。”李姝笑着,冲晴眉调皮地眨了眨眼。
她本就生的明艳,这一笑起来更是顾盼生辉,生生晃花了一众宫女的眼。
钟粹宫。
华贵妃洛氏穿着妃红色牡丹缎面蜀锦,脚踩牡丹刺绣的底鞋,婀娜曼妙的身姿,冷艳的脸庞,肌肤如雪,唇不点而赤,眉不描而黛,浓密的睫毛下一双丹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听闻昨儿个陛下给柔嘉殿下和林相赐婚了?”
“是呢,陛下莫不是病糊涂了,那徐家的小将军半年前死在了边疆,这外边可都说这柔嘉殿下克夫呢。”
“姐姐所言极是,况且这历来驸马便不可入仕,我朝虽未有这诸多限制,却也不曾有过尚公主的丞相吧?更何况先前还有那骠骑将军呢。”
“皇上未免太过溺爱柔嘉殿下了……”
华贵妃摸了摸怀中波斯猫光滑的皮毛,嘴角勾上一抹笑,放任底下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
说到底啊,不过是这好处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来罢了,所以这会才站在高高的国家立场上、拿着祖宗礼法指责陛下的不是。
也谈不上指责,真要在陛下面前,这些人可都是鹌鹑,哪还能像现在这样言之凿凿呢。
“贵妃娘娘这真是好生热闹。”
一众嫔妃转头看去,只见那人一件天蓝色绣梨花云锦宫装,容色清冷,背光而立,朝阳在她身后聚拢,带着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不是柔嘉公主又是谁。
她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阻止了宫人的通传,在外头听了好一会的大戏。
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样,嫉妒她得父皇宠爱,嫉妒她容貌昳丽,现在还多了一样儿,嫉妒她有了一门好亲事。
“唉,谁让我这么会投胎呢?”李姝心想着,脸色笑容又灿烂了几分,被人嫉妒那人又拿自己没法子的感觉还不赖。
她同几位高位嫔妃一一见过礼就坐了下来,至于那些品级不够的,还不值得她这位嫡公主见礼。
更别说那些人如今都恨不得自己没出现在这里,正安安静静的扮演着漂亮花瓶的角色呢。
“这宫人真是越发不懂事了,公主来了都不知道通传。”华贵妃轻启朱唇,冷冷地道,“虽说咱们公主从小是在宫外养着的,却也容不得她们如此放肆,每人下去领二十十大板罢。”
从华贵妃出言训斥时就跪了一地的宫人闻言霎时脸色惨白,唯唯诺诺道,“奴婢领命。”
李姝最是不喜这样的场面,更不喜华贵妃如此做派,这一番话说的,看似是在给她出头,其实暗戳戳的不就是想说她这个公主不懂规矩,不愧是在宫外长大的,还连带着以莫须有的罪名责罚宫人,好让自己被记恨。
后宫的女人,在阴谋诡计里浸淫久了,早已掌握了言语杀人伤人的法则。
“娘娘言重了,是本宫让她们不必通传的,娘娘要怪就怪本宫吧。”
华贵妃神色不动,摸波斯猫皮毛的手却重了些许,“如此,看在公主为她们求情的份上,就饶这些不知道规矩的奴才一回,改为罚俸三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