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瞬间距离鲍筵舞十米远。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黑气对着鲍筵舞喊道,那可是山神啊,你一个凡人,都需要我来救你,你这实力还上山杀什么山神?
云罗生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石头怪听着鲍筵舞的话语,竟然有一丝兴奋,它正好和山神有恩怨,如果这个人类想要上山的话,它或许能帮他一把,石头怪身上的眼睛缓缓移动,分出一只眼睛盯着旁边的云罗生。
“你知道山神对这座山意味着什么吗?”云罗生冷冷说道。
“对啊,你知道山神意味着什么吗?”黑气也在旁边帮腔,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哎,不对啊,这老和尚要杀山神关我什么事情,我又不认识山神。”
鲍筵舞没有理会又回到自己身边的乌夜啼,他看着远处的云罗生,淡淡地说道:“山神山神,你怎么知道它就是竹坞山原来那个山神呢?”
云罗生一愣,随即坚定地说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竹坞山的山神从前到现在,只有这一个。”
鲍筵舞摇摇头:“你被蛊惑了,竹坞山的山神早就不是岩罗了。”说完这句话,鲍筵舞手中的利剑微微颤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岩罗是谁,竹坞山的山神是松泉。”云罗生摇摇头,再次笃定地说道。
旁边的石头怪看着谁也说服不了对方的两个人,恶狠狠地说道:“不管山神是谁,那个和尚,你是不是要去杀山神?”
鲍筵舞甚至没有正眼看石头怪。
石头怪也毫不在意这些,“如果你是要去杀山神的话,我可以帮你,咱们一起杀。”
云罗生瞟了石头怪一眼,在之前与它暂时结盟时他就知道这石头不可信,只是迫于自己的力量不够,只好与这天生的精怪合作,现在既然它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那就怪不得谁了。
鲍筵舞终于正眼看着希望和自己合作的石头怪,轻蔑地笑道:“不是很需要您的帮助,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石头怪勃然大怒,这是完全不将它放在眼里,它身上的所有眼睛都聚集在一起看着鲍筵舞,绿色的荧光越来越明显,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黑气看着变幻莫测的局势和正在对峙的三人,笑道:“和尚,我就不出手了,你要要干嘛反正和我没关系,我就坐在旁边看热闹。”
鲍筵舞低头对他行礼:“不敢再劳烦戏职仙,小僧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黑气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了茅草屋前,大大咧咧敲门喊道:“喂喂喂,有没有人啊。”其实黑气知道里面有四个人,但是出于“礼貌”,它还是决定敲门问一下。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高老汉和女婿紧紧地捂住孩子们的嘴巴,不让他们发出声音。
黑气继续敲门说道:“你们别不开门啊,刚才可是我救了你们啊。”
又沉默了一会儿,屋内传来门栓被拉动的声音,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打量着屋外的乌夜啼,黑气笑得非常的亲民,他很和气地说道:“外面的战斗等会会很激烈,你让我进来躲躲,等会要是出什么事情我也可以保护你们。”
王大看着眼前笑着很灿烂的年轻人,听着他话语中的“躲躲”和“保护你们”,实在不相信这个人刚才救了他们,但是没发现这个人有什么恶意,王大也就看了一会儿就放他进来了。
黑气进去随意地坐在床上,看着两个好奇的小孩子,笑着问道:“都几岁了啊?”他记得乌夜啼以前和小孩说话总是以这句开头,神奇的是,小孩每次都会回答他,百试百灵。
男孩小叶子回答道:“我今年七岁了,”然后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女孩:“这是我妹妹小云,今年六岁了。”
黑气点点头,对于小孩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表示很满意,不然他等会也是要问的。
……
石头怪也学着刚才的鲍筵舞,根本不给鲍筵舞先出手的机会,它驱动身上的三只眼睛,瞳孔中发射出绿色的光线,周围的草木震动,鲍筵舞举起利剑将其挑至空中,绿色的光线在空中爆炸。
鲍筵舞化解绿色光线之后,单脚蹬地,由利剑带着自己的身体旋转出去,石头怪见他又使出这一招,发出轻蔑的笑声,但是鲍筵舞却在靠近石头的那一刻再次一跃,跳到了石头的上面,然后旋转利剑,利剑表面覆盖了一层金色的光,用力地插入石头体内。
石头没有像刚才那样只是掉了些碎末,而是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云罗生!快来帮我!”它原地翻滚起来,鲍筵舞见势拔出利剑,翻转身体落到地上。
“帮我!我帮你阻止他上山,我们一起把他斩杀在这里。”石头还在哀嚎。
云罗生淡定地看着翻滚的石头,把手伸到背后,从后背的衣袖中拔出一根黑色的荆棘,抽向旁边的鲍筵舞,荆棘的空中不断延长,带着丝丝的破风声。
鲍筵舞想用利剑去斩断荆棘,但是在他的剑和荆棘发出一声闷响之后,他便快速和荆棘拉开了距离。
“我这荆棘是在深山之中经历重压高温锻造而成,更是加入了我自己的精华,它跟我融为一体又坚不可摧。”云罗生挥舞荆棘,荆棘的一端分裂成无数条细丝,试图缠绕鲍筵舞。
石头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鲍筵舞的后面,鲍筵舞侧身站着,这样他可以同时兼顾到两个对手,但是此时他握着手的剑已经微微颤抖,他终究只是血肉之躯。
云罗生将手中的荆棘一分为二,不断抽打鲍筵舞,鲍筵舞则是用手中的剑不断抵挡,始终斩不断这看似孱弱的荆棘。
二人酣战之际,石头怪身上的三个眼睛逐渐变大,扩散至身上的三个方位,而后一声轻微的爆裂声,石头怪一分为三,由三个方位向着鲍筵舞砸去。
鲍筵舞一瞥石头怪的眼睛,身体慢了一瞬间,石头怪的一部分身体也停滞了一下,云罗生抓住这个细小的机会,用荆棘丝紧紧地包裹住鲍筵舞,鲍筵舞身上被荆棘的尖刺戳伤,渗出鲜血。
石头怪的两部分身体飞速砸向鲍筵舞,鲍筵舞手中的剑自动脱手,去抵挡鲍筵舞面前的一块巨石,巨石身上的眼睛陡然变亮,黑色的细纹布满石头的表面,鲍筵舞的剑在与黑纹巨石碰撞的一瞬间,剑身炸裂,无数碎片四散开来。
鲍筵舞无心看着朝他面门袭来的黑纹巨石,只是呆呆地看着无数碎片在他面前飞舞,嘴里喃喃道:“霜野……”他低下头去。
剑毁,
战意消融。
两块巨石一前一后朝着鲍筵舞碾压,霜野剑的碎片忽然像是护主一般,聚集到鲍筵舞的身边,在他身体周围构筑一面剑盾。
两块巨石碰撞,剑盾分毫未损。
剑盾里面的鲍筵舞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逐渐被金光笼罩,他慢慢抬起流血的右手,用自己的掌心对着天空喝道:
“韬莲!”
剑盾分解开来,在鲍筵舞的手中凝聚成一柄黑色的三尺长剑,在夜空下泛着淡淡的光纹。
他手持韬莲剑在自己的周围随意挥舞,荆棘在剑光所到之处崩断拆解,巨石也像泥土一样碎裂开来。
鲍筵舞稳稳地站着,身上的血缓缓滴落,像一位剑神一样审视着周围。
山间的晚上来得很早,天上的星星也格外明亮,在鲍筵舞的头上盘旋着,看起来就像是为他而旋转一样,两个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几只萤火虫在门前的桃树干上趴着,小男孩过去一把抓住,逗得小女孩咯咯直笑。
一股风从山上的树林中吹来,鲍筵舞的衣袍轻轻地拂动,他嘴角轻轻地微笑,口中快速吟诵着晦涩的文字。
破风声击碎田间的寂静,一颗异物飞速袭来,直射鲍筵舞的脑门,鲍筵舞伸出手指,在额头前夹住了那颗石子,瞬间捏成了细粉。
狂风吹来,玩耍的小孩子被吹得有些站不稳,一道绿色烟气裹挟着山间的晚风在空中化为巨大的手掌抓向小孩。
鲍筵舞腾地而起,身后的布包金光大盛,一把利剑从中飞出,瞬间斩断了绿色的烟气,鲍筵舞跃至空中,一把抓住飞舞的利剑,稳稳地落在地上。
两个小孩被吓傻了,颤颤巍巍站在原地不敢动了,屋子里面的高老汉和他女婿听见动静都跑出屋子来,看见了被吓傻的孙子孙女和手持利剑背对着他们的鲍筵舞。
鲍筵舞头也不回地说道:“老人家,先带着孩子进去躲躲,可以的话,睡一觉也好。”
高老汉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看着远处渐渐凝聚的绿色烟气和眼前的利剑也能猜到七八分了,他和女婿一人抱起一个孩子,高呼一声“师父小心。”然后就回到了屋子里面。
眼前的绿色烟气逐渐凝结,鲍筵舞却是不给这东西机会,旋身飞出去,白色的剑光闪耀,绿色烟气消散着被吸入山间的树林中。
鲍筵舞盯着黑黝黝的深林,依旧笑容不减:“我就不进去了,自己给我滚出来。”
山林中响起尖利的笑声,几群飞鸟从山林飞出,高老汉在房子里面捂住了孩子们的耳朵。
笑声持续了一会儿,传出树木断裂的声音,鲍筵舞眼睛微眯,一颗一人高的圆滚滚的巨石翻滚着出现在他面前,它停在距离鲍筵舞大概十五米的地方,再次发出古怪的笑声,而后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
鲍筵舞没有打算听这石头说话,腾空而起,举起利剑,像是用刀一样劈砍,狭长的剑气劈向巨石,巨石头巍然不懂,也不闪避,剑气落在它表面,些许粉末洒落。
巨石见眼前的和尚看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放招,实在生气:“你这秃驴,无耻的光滑石头脑袋,我都还没说完,你砍我干嘛?”
“人和石头有什么好说的呢?”鲍筵舞淡淡地说道,“况且你袭击我在先,想不到你还挺硬气。”
巨石怪笑道:“你以为我是这山间随便什么石头,我是仙者炼器之后遗留下来的材料,跟你们这些凡物不一样,你用那把破剑砍我,还是算了吧。”
“仙?这世界上哪里有仙人?”鲍筵舞不屑道。
“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凡夫俗子呢?”巨石翻滚过来,细细的纹路显现,两只眼睛打开,看着鲍筵舞,“我看你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是不是想上山吗?把后面那些人交给我,我保你上山。”
鲍筵舞没有回答它的条件,只是问道:“你若是想杀他们,早就杀了,为什么等我到了你才出手?”
巨石突然愤怒起来,吼道:“还不是这该死的山神,给我下了禁制,不然我早就得手了!该死啊!”
“这么说你没像他们说的那样把山神杀了啊?”鲍筵舞饶有兴致。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干掉它,成为新的山神!”
觉得逗它很有意思,鲍筵舞继续说道:“你听说过石头做山神的吗?”
“嘿嘿嘿,你以为他这山神是怎么来的?”
鲍筵舞愣了一下,石头抓准这个时机,腾空之后飞速袭来,鲍筵舞只一瞬的时间就举起利剑,剑光破空而出,直指石头的中心。
这道金色的剑气蕴含着巨大的冲击力,在它快和石头相碰时,鲍筵舞看着石头消失,一个黑袍男人出现在石头的位置,用一只手接住了金色的剑气,手指快速颤动,剑气被他四下弹开,将后面的树木震成碎末。
鲍筵舞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从巨石出现开始他就被带入老汉说的传说里面,可是谁说这石头只有一个人?
黑袍男子朝着鲍筵舞微微一笑,茅草屋的上方,一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向着屋顶砸去。
鲍筵舞目眦欲裂,他飞速闪动身体,想要拦住巨石,但是黑袍男子竟然瞬间出现在他身旁,单手劈砍鲍筵舞的腹部,鲍筵舞出于本能下意识用利剑阻挡,但是这样一来,巨石就……
利剑和男子的手发出“叮”的碰撞声,天地间响起一声巨大的碎裂声。
“嘭——”
“乌夜啼”从远处轰出一道黑色的拳气,将下落的巨石轰成了碎渣,碎石块砸在黑袍男子和鲍筵舞的身上,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黑气操纵着的乌夜啼大笑着落到茅草屋前的空地上,指着鲍筵舞大笑道:“想不到和尚你还是学剑的啊,这么没用的东西你都学,还真是烂啊。”
黑气捧着乌夜啼的腹大笑,鲍筵舞落在黑气身边,没有生气,反而行礼道:“感谢出手相助!”
黑气拍着鲍筵舞的肩膀,大义凛然道:“不用客气,毕竟我是乌夜啼嘛,出手拯救一些凡人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里面有人?”鲍筵舞疑惑道?
“两个大的,两个小的,”黑气看着碎石块泛起亮光,沿着纹路重组成巨石,收起了笑容说道:“你不会以为我连这点东西都感觉不到吧?”
“晚辈不敢,今日能看到戏职仙出手,三生有幸。”鲍筵舞也看着面带微笑的黑袍男子和恢复如初的石头精,严肃道。
“你就是乌夜啼吗?”黑袍男子身上衣袍形式变换为古朴的制式,问道。
“我名气这么大的啊?”黑气笑道。
“大名鼎鼎!”黑袍男子行礼,“在下云罗生,是这竹坞山一个无名小卒。”
“呦呵,你是无名小卒啊?那请问你今天和这石头是要干嘛啊?跟我们讨教讨教?”黑气说道。
“我们还没有狂妄到和戏职仙讨教,今天只是为了阻止这和尚上山而已。”云罗生淡淡道。
“为什么啊?这山你们家的啊?还不让别人上去啊?有种把山搬走啊?搬山之术会吗?”黑气“客气”地说道。
石头怪和云罗生都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鲍筵舞看。
黑气看着沉默的三个,只好小声问道:“哎,和尚,你上山是要干嘛啊?”
鲍筵舞平静地回答道:“杀山神。”
如果你到城里去问一个小男孩,你长大以后最想做什么啊?
他应该会回答你:“长大之后最想要赚钱然后享受。”
或者是回答你:“以后最想要继承祖辈的事业,照顾家里的老人。”
但是如果你去乡下农村里去问少年,你长大后最想要做什么啊?
天真烂漫的孩子多半会回答你:“我以后想做一个游侠,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前辈学剑术,然后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在不太和平的年代,男孩们心思不太安定,往往志在四方或者报效祖国。在和平的年代,男孩们嫌生活无趣,也不太喜欢安居一隅。大家这个时候可能就会说了,怎么这些少年就不能安分一点呢。
嘿嘿嘿,我还真就要告诉各位,时代之所以会进步,会更迭,就是因为下一代不太听上一代的话。
……
年迈的老人在田间辛勤地劳作,旁边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耍,大概是田间老人的孙子孙女辈,光着脚拿着棕色的小桶在田里抓蝌蚪、泥鳅和小鲶鱼,高老汉看着嬉闹的的孩子们,也不顾额头上的汗流进嘴巴里,咧开嘴笑了,几颗牙齿尤其显眼。
“爷爷,你看这小鱼,是什么鱼啊?”扎着小辫子的男孩手里捏着一条挣扎的小鱼跑到高老汉身边,问道。
高老汉蹲下来用手舀点清水浇在小鱼身上,看着眼睛中间有一点红点的小鱼,摸着小孙儿的头笑道:“这是小草鱼,还有更大的,你们去找找看有没有,这小鱼就给放了吧。”
小男孩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跑到刚才抓到小鱼的地方,把它放生了。
鲍筵舞从树林中走出来,路过田埂的时候看到劳作的老汉,笑着问道:“老人家,这是哪里啊?”
高老汉抬起头看着眼前行脚僧模样的鲍筵舞,双手合十笑道:“师父,这里是竹坞山,你要去往哪里啊?”
鲍筵舞见老人行礼,也双手合十回礼:“在下四处云游,并无特定的去处”,低头看了看老汉正在拔除稻谷间的杂草,笑道:“请问老人家为什么你要拔掉这些草呢?放着它们生长不好吗?”
高老汉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师父应该是从来没有在田间劳作过吧?这些是杂草,会影响稻谷的生长的,老汉我把它们拔起来,等会一起扔到那边的泥地去,它们还会长出来的,可别小看它们喽。”高老汉说着拔起一株杂草,扔到了远处的泥土地里面,“你看”老汉指着那边,“那边已经活下来好多了。”
鲍筵舞微微讶异,鞠躬行礼道:“想不到老人家你还会给这小草一条生路,举手投足间皆是禅理,在下惭愧,误会老人家了。”
“害,”高老汉赶紧过去扶起鲍筵舞,“我老汉只懂种田,哪里知道什么大道理啊。”
鲍筵舞虽然不行礼了,但还是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旁边老汉的孙子孙女看到鲍筵舞,都很好奇地凑过来上下打量着这位僧侣,小女孩走来走去看了鲍筵舞一圈,小男孩则是跑到背后摸了摸鲍筵舞的布包。
抓鱼的小男孩胆子大,他大声问道:“你是和尚吗?”高老汉摸了一下孩子的头,笑骂道:“你这小滑头,没礼貌!叫师父。”
鲍筵舞笑道:“无妨无妨,小施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是和尚。”
小男孩又问道:“那你会念经吗?”
“虽然不是师兄弟里佛法最高深的,但是也会一点。”
“那你会打架吗,就是说书讲的什么武功。”小男孩比划着,“哼哼哈嘿的那种,一拳一剑就可以把人打飞好远!”
“在下只会念经诵佛,不会打架。”鲍筵舞低头道。
旁边的小女孩听了很久,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小师父,真的有佛吗?”
鲍筵舞一愣,随即温和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有的,而且不止一个,世界上有很多佛。”
“那他们在哪里啊?我怎么都没见过他们?”
“就在我们身边。”鲍筵舞笑道。
“那为什么我娘之前生病的时候他不来救我娘呢?”
鲍筵舞一愣,高老汉看了看小女孩,说道:“不瞒师父,老汉的女儿,也就是他们两个的娘,去年生病走了,他俩的爹一直去找医生,没找到,也去山下的庙里求佛,但是她还是离开了。”高老汉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这两个小家伙也懂事了,一直问母亲为什么不在了。”
鲍筵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问题,只好沉默着,高老汉看气氛有些尴尬,就邀请道:“师父如果不嫌弃乡下饭菜简陋,就在我们家吃一顿斋饭吧,算算时间,我那女婿也快回来了。”
鲍筵舞低着头摇了摇,说道:“谢谢老人家的好意,就不麻烦您了,我还要继续赶路。”鲍筵舞双手合十,行礼正欲离开。
高老汉拦住师父,说道:“师父,天色晚了,你现在要下山吗?”
“听闻山上有一座寺庙,我想上去看看。”
高老汉一愣,说道:“师父莫要开玩笑,我老汉在这里住了快五十年了,从未听说过这山上有什么庙,您怕是听谁说错了话吧?”
鲍筵舞也一愣,鬼使神差地问道:“那这山上有什么?”
高老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劝师父别上山了,老汉这么多年见过很多上山的,但是没见过下来的,山脚下的人都传,这山上有一只精怪,在山顶吸收了大量的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从而变得十分强大,开始觊觎竹坞山的山神之位,于是便杀死了原来的山神,然后霸占了此山,杀了好多想上山的人呢。”
鲍筵舞轻轻笑道:“还有这么神奇的精怪吗,那小僧我可真要好好去见识了一下。”
“师父您别怀疑我说得对不对,我老太婆生前也是信佛的,我只求您别再往山上去了,至少别这么晚去了,就留在我家住一个晚上吧。”
鲍筵舞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又看到了老汉严肃的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那小僧就打扰了。”
高老汉露出微笑:“我这可是救你的命啊,师父,”他转头对孙儿说道:“小叶子,小云,你们带这位师父去家里吧,我马上过去。”
两个小孩点点头,带着鲍筵舞去了远处的茅草屋,老汉的女婿很快也回来了,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老实的年轻人,黝黑的皮肤表示他经常在日头下劳作,还有他粗糙的大手,这是个很勤劳的汉子。
鲍筵舞在高老汉家吃过晚饭,走到茅草屋前静静地打坐,高老汉知道这是僧侣的习惯,也没有多说什么。
周明合上文件夹,深深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张野,和王游磊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两人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审讯室里面低着头的张野,周明开口说道:“这家伙我看着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我看这种酒后驾驶的人都该判个二十年三十年的,这一杯酒甚至就毁了一个孩子一生啊,你当时是没去现场,地上多大一滩血你是没看到,七八米,我看着都心悸啊,”王游磊摇摇头,“高三孩子,正是大好年华,而且还都快高考了,他这一撞就是一个孩子的一辈子。”
周明看了自己的同事一眼:“别瞎说,那些没学过法的人可以这么说,咱们这些懂法的人还能这么说?什么二十年三十年的。”
“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件事。”
“再愤怒都别这么说,法律自然会惩罚犯罪的人,这次的酒后驾驶后果这么严重,怎么判还真不好说。”
王游磊点点头,他作为警察已经不能管这么多了,只是他真的很难受:“那孩子,也就和你的孩子差不多大吧,我记得你的孩子明年也要高考了。”
周明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
两人对视摇了摇头,离开了监控室。
……
深夜。
县医院的天空之上,一只黑色的乌鸦盘旋着落在天台之上,化为人形。
乌夜啼走到手术室的楼层,远远地看着还在等待结果的杨子月的父母,一道莹白色的光团出现在乌夜啼身边,逐渐延展,化为一个人形。
杨子月看着自己的父母,仿佛憔悴了好几岁,他漂浮在那里,没有说话,乌夜啼看了很久,终于开口道:“还有什么心愿吗?”
杨子月转过头去看着一身黑色的乌夜啼,笑了笑:“您果然不是普通人啊,当初我就该想到的。”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虚无缥缈的身体,说道:“我应该是已经死了吧?”
乌夜啼点点头:“虽然你还有生命体征,那些医生也还没有放弃你,但是严格来说你的三魂七魄已经离去三魂六魄,你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乌夜啼转头看着杨子月,问道:“所以,还有什么心愿吗?我可以帮你完成。”
杨子月愣住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忍不住蹲下哭出来:“我不想离开这个世界,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我也还没有高考,我很喜欢云歌大学,我很想去看看大学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有一个喜欢的女生没有表白,”他双手抱头,哭道:“我真的,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了,”
“我,”
“不想离开。”
乌夜啼看着眼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孩,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的灵魂越来越微弱,终于归成虚无。
乌夜啼来的时候想了很多话,但是刚才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很讨厌看着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流逝,他体会到刚才杨子月的绝望,但是他却无法干预,这种无力感,似乎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他也体会过。
走廊里响起一声悠长的“嘀——”手术室的红灯熄灭了,三位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王芳和杨天立马站起身来,两个人的眼角都是红色的,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家属,他说出了那句他说过无数遍的话语: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伤者在送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身体机能衰退厉害,如果能早一点送过来,或许……”医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离开了。
王芳瘫软在地,晕厥过去,杨天扶住自己的妻子,无法相信这已经发生的事情,自己的儿子,就在自己的眼前,离开了。他抱住妻子,低低地哭了出来。
乌夜啼看着眼前这一幕,很平静,甚至过于平静了,红色小兽从他的身体中跳出来,看着悲痛的两人,摇头道:“唉,可惜了这小孩,原本他是有机会的。”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小兽再次说出这句被它说过很多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