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世顽笑了,“包大人虽然看着性格温和,不爱动怒,但其实心里清楚,跟明镜儿似的,我这两日正在裁减县衙里的人口,包大人说他无家小,不用那么多人服侍。昨日收到乡里回复,说赈灾粮和种子已经分发下去,等县衙里收拾好,包大人要我带他去周围乡里看一看。”
叶修安点点头,作风清廉,善体下情,是个好苗头。
“我回京复命以后还会再来,湖广之事没那么容易结束。告诉包大人,若有事,先写信到京城北叶府,等我再来,会派人通知你们。”
佟世顽心中一凛,知道叶修安指的是巡抚一事,郑重点头应了。
佟世顽走后,叶修安和杜唯则商量押送犯人一事。
杜唯则率领兵丁押送两百多叛贼回驻军,这没什么可担心的;叶修安只带两人上京,却都是重要人物,安全不容有失。
杜唯则提出派一队人护送,叶修安点头答应了,神情却满是不在乎。
杜唯则正要再提醒一下路上的危险,叶修安忽然说起了别的事情。
“一向少跟杜大人聊家常,如果我没记错,杜大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吧。”
杜唯则皱眉,好好的说起这个做什么。
“是,我上次回家还是一年多以前……”
“这次杜大人立了大功,等我回禀皇上,升官是少不了的。这种好事怎能不报以家人知道?杜大人也该抽空回去一趟了。”
杜唯则更加莫名其妙,这叶大人怎么像个女人一样,放着正事不说,尽说这些家务事。
叶修安却又闭了口,说了些别的琐事,约好三日后一起出发,两人就散了。
三日后,天气虽冷,阳光却好,叶修安和杜唯则在西城门外最后道别。
一边是几十人的钦差卫队并几十人的兵丁,用两辆大囚车押解着笑面虎和魏之鹏;另一边是近两千人的兵丁押着两百多个叛贼。
一个往北,一个往更北,但并不同路。
包卓带着佟世顽匆匆赶来,将一碗粗茶分别递给二人。
“两位大人,云梦泽如今拿不出酒来,下官只能以茶代酒,一祝二位大人一路顺风,二祝二位大人高升,三希望有朝一日二位大人再来云梦泽,下官能以酒相待!”说罢痛饮而尽,仿佛碗里的真是烈酒。
叶修安和杜唯则也爽快喝了。
包卓将碗小心收起来,说一声“下官还要下乡,恕不奉陪”,转身就带着佟世顽走了。
叶修安坐在马上又乐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时辰不早,叶修安和杜唯则也不再耽搁,两人分别带队出发。
……
杜唯则那里自不必说。叶修安摆足钦差排场,带着两辆囚车自然走不快,还没走出二里地去,后头已经跟过来一群人。
叶达辰回头一看,大约有几百个人,全部都是乡民,个个手里提着篮子,冲着叶修安的队伍就跑过来了,为首的一个人还叫道,“在这!在这!钦差大人的队伍在这儿!”
“哎呀,修安!乡亲们一定是感念你的德行,过来送行的!你这钦差做得可真值了,第一次就能得到乡亲这么爱戴!”
叶修安但笑不语。
那些乡民们跑到近前,将篮子上的盖布一掀,露出里头黄不拉几的东西,再到近些,就都伸手将那些东西掏出来往这边扔。
他们扔的是什么?
可不是大家想的有机肥,而是土!是墙角没有种地价值的脏土!
他们扔的人当然也不会是钦差叶修安,而是上任县令魏之鹏。
只见几百个人一齐把土往魏之鹏的囚车上扔,魏之鹏的身上很快就黄黄的了,那些脏土在囚车的套头板上堆积,简直要把魏之鹏埋在里面。
乡亲们一边扔,一边骂。
“叫你为祸乡里!让你搜刮大家的钱!”
“就是!现在报应来了!”
“这是替我爹扔的!这是替我娘!我舅!我婶儿!我姨!这是我自己的!你好好收着吧。”
魏之鹏在囚车内动弹不得,面如死灰,似乎没想到他治下百姓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气。
叶达辰和周围的护卫都愣了。
叶修安一拍叶达辰的肩膀,“嗯,乡民们果然爱戴魏之鹏,这是怕他没土埋呢,这样的爱戴,还是留给他吧。”
客栈的胡掌柜领着另一些人到叶修安跟前来,将手上的篮子递给叶修安。
“大人,大伙儿如今什么都拿不出来,这是大旱以后种的第一批青菜,大人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