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一边说一边解下罩裙,露出里头的蝴蝶蓝宽袍褶裙,再配着头上的金雀发钗,这通身的气派不可小视;再加上羽蘅容貌明艳,熠熠眼光中明明是如花少女,却充盈着沉稳气质,就连见惯了官家夫人的大管家们,也都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好一个端庄大气的女子!
羽蘅走到众人面前行晚辈礼,又对刚才那个说话的人道,“这位是赵师叔吗?”
刚才发难的人正是赵壶。他年过五十,大腹便便,眉间刻川,目光凌厉,显得很有几分刻薄。
这会儿他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叫谁是师叔?小娃娃别瞎攀亲戚!”
“我师承赵阙先生,您既然是先生的弟弟,自然就是我师叔。”
“胡说!”赵壶勃然变色,“以你的年纪,你出生之时,我哥哥已经去世,你是哪儿来的弟子?分明是你故意骗人!”
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分为了两派。一些年纪大些的大管家皱着眉不说话,另外年轻一点儿的都附和着赵壶的话。
羽蘅轻轻一笑,这样倒方便,免得我一个个分辨了。
“众位!这一点我可以作证!”杭志远开口了。
他一开口,那些闹腾的人都住了口,因为杭志远不仅辈分高资历高,而且他是赵阙的正经弟子。
杭志远沉声道,“杜姑娘第一天找上门就是我接待的,她的医理学识也是我亲自考的,我可以证明,她是师父的亲传弟子。”
“对,我也可以证明!”旁边又一人上前一步,是丁桢。
“羽蘅在济民堂行医一年,她所学医理和处方思路都和师父一脉所承,这是外人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我和师兄早已认定她是我们的师妹。”
赵壶仍不服,“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推出来打着我哥的旗号,反正你们会的都一样!”
“志远,此事关系重大。”一位刚才沉默的大管事也开口道,“既然你认为她是掌门的弟子,那年龄怎么说?”
羽蘅一听就知道这是和杭志远一样的大管事,现在还尊称赵阙为掌门的人,身份不会低。
果然杭志远态度和缓了许多,认真道,“李师兄,正因此事重大,我反复确认过才敢说这话。羽蘅上门时说的是师父留下的暗号,所问所答全都一字不差。她的医理和针治,我全都细细考过,但羽蘅天赋甚高,许多师父的医治道理,她领悟得比我和丁师妹都透彻。”
那位李管事看了羽蘅一眼,点了点头。
“至于大家所关心的年龄一事,我也问过羽蘅。”
杭志远深吸了一口气,羽蘅的心也悬了起来。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只听杭志远大声道,“羽蘅是师父的神授弟子!她学的所有内容都是师父在梦中传授的!”
羽蘅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杭志远居然直接把当时自己糊弄他的话说了出来!
这,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谁会相信这些?!
其他人都惊呼了一声,可是羽蘅想象中的质疑声却没有到来。
那位李管事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这样,这位杜姑娘的身份就不用怀疑了。”
羽蘅瞪大了眼睛,心里惊得如同进了一个荒谬的世界。
他们居然全都相信这样的理由?!
他们所有人?!
到底是谁脑子出问题了?!
羽蘅正风中凌乱,赵壶又跳出来道,“好!就算她是哥哥的弟子,那你们另外做生意是怎么回事?云梦泽旱灾你们掺和了那么久,怎么不见你们向堂里其他人汇报?祖师爷留下的遗训,你们都忘了吗?”
“这件事我可以回答!”
杭释走出一步,高声道,“自从云梦泽开始,我们的确开始做粮食生意,但大家想必也清楚,我们不用济民堂的招牌,不用济民堂的钱,这个生意我爹也没有插手,完全是我自己出去做的!”
“哼,你说没用就没用?你一个毛头小子哪来的本事?而且这事发生在这丫头出现以后,你敢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赵壶怎肯罢休。
羽蘅也上前一步道,“不错,是跟我有关系,就是我想的主意,我定的计划,连其中关节都是我打通的,杭释只是帮我管事而已。”
“杜师妹,”李大管事道,“你入我派中时日尚短,很多规矩你不知道。祖师爷留下过遗训,只可行医卖药,不可做别的生意。”
“李师兄,”羽蘅也很客气,“这个遗训杭师兄告诉过我,正因知道这个,我们才没有用济民堂的招牌,而是另起炉灶,希望重新开辟出一条能生存的路线。我这样做,也是因为祖师爷遗训。”
“哦?是什么遗训?”
“正是一百五十年之约!”
这话一出,众人又都大吃一惊。
门派开创者鲁先生说过的一百五十年之约,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就像一个飞在天上的紧箍咒,你知道它会掉下来,也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更知道它掉下来以后会有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