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白天睡得多,夜里就睡不着了,我就想着来找你聊聊呢。算着这个点,孩子也该睡了,我就来瞧一眼。”三叔母笑着抿了口热水。
婉玉继续做着手里的鞋垫,知道三叔母一向精明,无事不登三宝殿,便直言道:“叔母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是了。这会家里也没外人,就咱们俩呢。”
“嗨,我能有什么事情呀,不过是烟瘾犯了,心里头不痛快呢。这会要是能喝上那么一口小酒啊,那真是能美上天了。”三叔母吸了吸鼻子说道。
婉玉听着,不由得抬眼道:“怎么?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戒酒了?”
“哪里是主动戒的,不就是你三叔嘛,老嚷嚷着我喝酒费钱,叫我断了念头。这家里头没钱,还喝个什么劲呢。我也真是觉得难呢……”三叔母话里有话道。
“哦?这是怎么了?”婉玉放下手里的鞋垫,顺着话茬说道。
“这事吧,其实说起来我也挺难为情的。可是我觉得你也该听听的,到底都是一家人嘛。你看啊,今年杨家出了多少事情?先是迁祖坟,来来回回的花销不小。然后呢又是修德去世了,这丧礼我们找人弄排场可也跟着出了不少钱和力气呢。”
“我们老杨家也不是有钱的主,拢共就那么点家底,也没有什么做大老板发财的人,这么一折腾也就没剩多少了。”三叔母说着挪了挪身子,朝着婉玉凑近了几分。
“你看啊,你们现在住的这个祖宅啊,那也不是修德一个人的,全都是祖上留下来,给叔伯几个分着住的。修德也是个可怜的,当初双亲去世的早。我们也是看他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就寻思着让他住着呗。现在吧,他人也去了,就你们母子俩也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吧?”
“再说,我听说你在湖大那边做秘书,学校里面还可以申请分宿舍住呢。那新分的大学宿舍可是比咱们这祖宅要好多了,要多新有多新呢,可比这里将就要强。老宅地段好,要是能租出去呀,那可能得不少租金呢。那点租金,咱们几个亲戚一块分了,不都得了好处么?”
卢婉玉低头啜了口热水,手捻在鞋垫上反复摩挲着,只是冷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这听起来,像是几个叔伯早就商量好的,您这算是来提前通知我一声的?”
三叔母捉住婉玉的手,两眼灼灼地盯着她看:“可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能欺负你们娘俩不成?不过就是想着把这点房子变出点现钱出来,这样大家日子都能好过一些。你看啊,你这手里头有学校工作的工资,再分上一点房子租金,这可是两份收入啊!这样好的事情,天底下哪里找去?”
“这主意好是好,不过您是知道的,修德就生在这老宅里,突然要搬家,怕是孩子也不适应呢。而且我们学校分房子的事情,也是要申请的,申请的事情肯定是学生优先的。我就是一个秘书,也算不上老师,哪天能轮得到也嫩说呢。”卢婉玉说道。
三叔母是个聪明人,卢婉玉这话一出来,她当然明白是她不想搬走。从前杨修德还在世的时候,碍着叔侄的情面,许多事情还不好说开了去。如今既然人走了,他们也便没什么好顾及的了。
却见三叔母面色一沉,全然不似当初那般和善面孔,语气也是软中带硬道:“婉玉,你们娘俩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要是遇到点什么难处,还不是要家里叔伯们帮着出头呢?再说了,你也还年轻,谁能保证你往后不再嫁呢?这年头,女人再嫁也是很正常的,到时候我们肯定也不会拦着你不是?”
“只不过你总不好继续霸着这祖宅,权当做你一个人的财产吧?到时候要是事情闹大了,咱们家里头上上下下谁脸上都没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