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兰没有着急回答，她细细琢磨一番，招手把在前头疯玩的小花生叫回身边。 “在书院过得好吗？有没有人为难你？”她虽语气平常，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平常。 “孙儿与同窗们关系甚好！没有人欺负我，有玩不来的人，不再一起玩就是了。” 李英兰续言：“夫子呢？是否苛责你？” 董花生摇头：“阿奶，夫子对大家一样严苛，并没有故意为难我。” “只是……阿奶，我不习惯陈叔叔在，他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站在廊下看我读书。” “他打扰你了？” “呃……”董花生咬着手指，深思熟虑地想了想才郑重回答：“这倒没有，他还想教我。” 李英兰顺着话说：“愿意让他教吗？” “阿奶，他是山长，学问自然高，我要读的学问还没有那么深奥。” 李英兰听懂了，小花生在委婉拒绝，她忽然察觉，这孩子不知不觉中学会委婉。 “现在还觉得桐油味闷头吗？如果还不习惯，我们就搬家另寻一处地方住？” 这次，董花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隔壁家的桐油味已经不影响我了。” “况且，文书生不是已经是秀才了吗？我要像他一样吃得苦中苦。” 李英兰哑然失笑：“无论起居条件是艰苦或者优渥，只要自身坚持学习，就一定会有回报，是不是？” 董花生重重点头，李英兰也彻底歇了搬家心思。 只要陈端茂不影响孩子念书，正常履行山长的职责，已经够僵持的关系，不好闹得雪上加霜。 李英兰喟然长叹：“到底是鸿胪山长啊，身份一变，连着我的态度也要跟着变。” 方桂香照顾小花生起居，接下来还得在府城常住，她一时拿不准态度，追问：“娘，我们家该如何与陈家相处？”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我们两家之间，无论再发生什么变故，要记得保持距离感。” 方桂香郑重点头称是。 面对冰封的河面，李英兰负手而立，她自负现在有点底气，才敢一次次弃了陈家伸来的橄榄枝。至于往后如何，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她想不到那么远。 “娘~” 董有森双手捂住被冻红的耳朵从远处跑来。 “娘，天气太冷了，王工头问能不能年后再忙活？” “行，你拿这些钱去发了。”她从钱袋里抓铜板递给老二。 “娘，咱家不是给了工钱吗？” “快过年了，图个吉利，就说是我老人家给红包的心意，大家图个乐呵，把年过好了，记得元宵之后工地集合。” “诶好！” 董有森脚步一深一浅地踩着积雪离开。 转眼又见董有林佝偻着背，双手揣在袖口里跑来。 董有林雀跃：“娘，村长要杀年猪，找我们帮忙呢！赵远那小子也在，说他家杀年猪也请咱们。” 请人帮忙杀猪，就表示有意分肉给他，再不济也会挽留吃一顿杀猪饭聊表谢意。 “毛村长和赵家太客气了，你去帮忙吧。”李英兰颔首。 杀年猪，做好熏肉，离春节就近了。 想起这是穿越到古代的第一个年，李英兰的秀眉上染上一丝哀愁。 也不知道爸妈过得好不好，她现在成了别人的爹娘，才知道当爹娘的苦累，也愈发想念他们。 董花生吸了吸清鼻涕：“阿奶回家，外面冷！” 李英兰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在室外停留许久，看地上有孩子们塑的雪人，她哀愁的心思有了些许慰籍。 这里已经是她的家。 “孩子们走！回家准备年货喽！” 其他人玩雪正得乐趣，都不吱声，只有李长生积极响应：“年货？能吃吗？” “能吃，好吃的东西可多了，让你们整个年都吃不完。” “啊！！！” 所有孩子听了，兴奋地疯跑回家。李英兰反成了落单的一个。 “老大媳妇你去抓两只鸡鸭宰干净。” “老二媳妇，我等会儿给你一筐核桃，你把他们的肉夹出来。” 方桂香去往鸡棚的脚步一顿：“娘？鸡鸭宰了，谁下蛋啊！” “哎呀，没事儿。鸡蛋才几个钱，家里的吃完了再买！等开年了咱们多养一些。” “好！” 方桂香大约能猜到婆婆的心思，别人家有猪杀，他家只能杀鸡，总归过年吃好的，不能亏待自己的嘴。她想通这一点，干活就更麻利了。 李英兰将空间里面的生核桃抬出来，有大半筐。 夹核桃这活儿看着不累，但夹多了会手软。 杨秋花以前常吃坚果，对付核桃她有经验，拿着就往门缝里面放，然后扶着门沿，手劲往里一收，就能听见核桃崩开的声音。 李英兰看她操作累，把核桃钳拿给她使：“看着，我教你用。” “直接将核桃放置在钳子中间，按住手柄一合就行了。” 杨秋花欣喜：“这个法子妙！” 李英兰笑笑不说话，活计分配出去了，她也没闲着，看孩子们东窜西走，个个眼巴巴的，把家里之前炒的五香花生全部拿出来放在堂屋。 “你们要吃自己拿，别吃太撑，等会儿还有好的！” 董有果眨眨眼：“什么好的？” “爆米花！” 晒干的阴苞谷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一把一把的放置在热锅里，她用最传统的方式，直接在苞谷里加入黄油，盖上锅盖。 很快，所有人都听到了劈啪噼啪类似放鞭炮的声响。 李英兰守在锅边，怕锅盖被顶开，她找石头来压一压。 等锅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没有着急揭开盖，端下火，又等了一刻钟才打开盖子。 玉米和黄油的香气四散，所有孩子都围了过来。 董花生舔舔嘴唇：“它就是爆米花？” “对，先把手洗干净，我分给你们吃。” 趁这个功夫，李英兰尝了一下，玉米全开花了，因为黄油含有大量的盐、牛奶，她无需刻意加佐料就能吃到淡淡的咸香和奶味。 董花生嫌一个一个塞太麻烦了，他抓一把直接暴风吸入，两边腮帮子鼓起来，像花栗鼠。 “都慢慢吃，大家都有份。” 符文鹤自小锦衣玉食，即便是在最繁华的京城，也没吃过这等美味，清亮的眸子眯了眯，对小小的爆米花升起浓厚兴趣。 腾空锅，李英兰拿杨氏剥好的核桃仁下锅糖炒，炒好后放凉，外壳是甜脆的，孩子们又爱上了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