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璇听村里人都在说凤儿爸爸妈妈总是吵架,说不久他们都得丢下凤儿。
起先她只是听来玩玩,没想到这事儿居然是真的。
“那你……”
“我……我跟着……爸爸。”她仍旧是哭着,“妈妈说,她会来看我的。”
她不知道凤儿什么时候走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枯木门扉,不问人家了。
她一个人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只管埋着头走路,所过的风景似乎与她无关了。
老师上课了,问:“大家有什么梦想?”
她想了想,像电视里一样,长大了坐在明亮的办公桌上,喝着咖啡敲着电脑。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大概她那时候的梦想,就是和普通人一样吧。
凤儿随着暮春的蝉鸣回来了。
只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斑驳的童年,再一次洒了光。
母亲那时候在外地打工,她没有联系母亲的方式。
也不知道多久没和母亲说话了。
父亲每次回来还是不理她,离她远远的。
她知道原因,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那一年的六一儿童节,黎璇要上台表演节目,老师说,要交钱。
她很愁。
在自己这个偏远的地方,她不知道怎么联系自己的家长,毕竟她的家长从来没有参加过六一儿童节。
每当别的小朋友高高兴兴跑到自己家长怀里的时候,她都只能僵硬的坐在位置上,想着刚刚那首歌唱的真好听。
可是要交钱啊,怎么办呢?
凤儿脑袋一转,带着她走上了马路。
“为什么我们要带这么大的口袋啊?”
凤儿没有回答她,捡起一个塑料瓶子扔进口袋,说:“这不就有了?”
不得不佩服凤儿,至少在那个时候,这真的是最好最好的办法了。
夜晚时分,天边亮起来一盏明月,温柔的月光照在地上,两个小女孩拖着一个大口袋走在路上,轻轻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她还带黎璇去山间的蝉蜕,说山上有个买药的老爷爷,卖给他。
所以当凤儿把那个青青的小苹果递给她的时候,黎璇问:“你还回去吗?”
“嗯。”
“那你这次回来……”
“我想你了不行啊?”
“可以可以!”黎璇连忙说。
“……”凤儿趴在树上,望着林间哗哗晃动的疏影,说:“其实我想找个地方……这个地方哭一下……”
黎璇坐在树底下,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去河边吧?”她提议。
“算了……”凤儿扯过袖子使劲儿擦眼睛,说:“我去了……河水那么浅,把你的不高兴载走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黎璇决定还是开口问。
毕竟她总是觉得自己那么坏,不会有人喜欢的。
“因为你总是陪着我呀!”她笑道。
明明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净。
夜以l过半,星辰东移。
凤儿早就觉得那一点亮光不对劲,所以提前将她们的东西丢在路边。
只是,母亲站在门前等她。
一般没什么好事。
可是门前似乎是围了太多的人了。
凤儿也吓得不轻,她扯了扯黎璇的袖子,悄声说:“要完。”
那么多人,母亲还是随意找个木棍就要收拾她。
她那个时候已经吓坏了,以至于凤儿拉着她跑的时候她反倒被自己绊着了,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随后就是母亲再一次的毒打。
那么多人看着她挨打。
母亲说:“哭,你再给老子哭,啊?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贱丫头,啊?是不是?是不是老子欠你的,啊!!!”
不是,不是的,她哭的时候开口,只是呜啊呜啊的,捋不清楚。
身边的人看热闹:“啧啧……该打,这孩子再不教育迟早要出事!”
“哎哟哟,啊呀呀,造孽啊,这女子简直是白养咯!”
黎璇抱头痛哭,她不敢看周围人,也说不出话,不知道最后是谁劝母亲不要打了的,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快打完了。
不知道谁说了句:“臭丫头噢哟,以后要当小叫花子吗?”
羞耻,这么多人一下子嘻嘻哈哈笑起来,只当是看了一次笑话。
后来她想,她不就是当了一辈子叫花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