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熊先生要表达的意思,也看不懂熊先生的动作,路思宜问:“你是在施魔法吗?”
熊先生行云流水地念了一大堆路思宜听不懂的咒语,紧接着手上缠的死死的绸缎慢慢有了松动的迹象,轻轻在两人的间隙之间漂浮着。
“走吧,路小姐。”
熊先生的熊爪爪垫是黑色的,路思宜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她向前走了一步,解放的那只手凑上了熊先生的脖颈。
“最好不要,小姐,”熊先生早就知道路思宜的动作一般,他后仰着头,站起身,“路小姐,有缘再见。”
慢慢后退,熊先生彻底隐藏在一片黑暗里,不见踪影。
一场荒唐大梦戛然而止。
路思宜太阳穴隐隐作痛,她爬不起来。
今天是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星期六,格外安静的寝室里,路思宜一动不动躺到了11:30分。
眼角似乎有点湿意,又似乎只是因为干涩而产生的自然生理反应。
舍友都还在寝室里,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或者其实她们都在说话,可她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从前我们从不后悔,
至少那是青春啊……”
耳机里放着歌,路思宜撑着护栏坐起来,沉默的洗漱完,去食堂吃了顿清淡无味的早饭后,她整张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学校里考研教室已经安排下来了,路思宜也去过,除了灯不太亮,装修声音太吵,这教室没什么好挑剔的。
因为疫情原因,很多同学都还没返校,所以空荡的教室里只零星做了几个人。
路思宜的位置就在靠门的最后一排,她照着台灯撑着下巴看书,读到“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时教室的门打开了。
于是路思宜轻挑着眉从书海里抬起头,看到那个人带着白色的耳机看了一眼路思宜旁边的桌牌,拉开了桌子下的椅子。
来不及惊讶,路思宜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便把越界的书本收拾端正,目光不敢看他。
她余光瞥见那人将他的黑色书包放在椅子上,长腿往桌下一搁,和路思宜般,整个思绪埋进了书本里。
时钟滴滴答答的转动,日光如正午的毒辣移到日暮的山头,暮光铺在软云上,被夜色染得发紫。
凉风习习间,树荫藏着的灯慢慢散开它的光,错落地铺在绿叶上。
路思宜很喜欢站在这棵大树下发呆。
枝叶发散到一旁的阶梯上,路思宜就坐在那里,透过光影去看夜空的月亮。
从那句“有缘再见”后,她真的再也没见过熊先生。
现在他在为哪个伤心的姑娘讲故事?
他们会说什么?
失落的王子为了一点热爱死在冰冷的大雪里?他会不会告诉别人他的名字?
正发呆时,一声异响打断了路思宜的思绪。
她的眸光随意一瞥,被一只棕色的耳朵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熊先生端着画板站在阶梯的尽头,自然的准备着,拿起画笔慢慢描摹着黑夜,嶙峋却直冲天际的枝干,孤独延伸到未知的阶梯……
随后,他的画笔沾了一点白色颜料,轻轻一洒……
暖黄的光球在画上滚了一圈,满天繁星划落整个天空,留下一抹尾影。
落下的光影又长在树枝上,随着光的散发,褐色的枝干上冒出星星点灯的绿意,落下的斑驳光影里是一个扎着丸子头坐在阶梯上的影子。
熊先生没有描下那人的脸。
他一个人站着,不说话。
她就陪着。
“我以为不会再见了,”画板被熊先生抬到树下放着,她和熊先生坐在一起,“熊先生还在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熊先生说,“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路思宜是真不知道,她承认自己有那种念头,可她出来没有实践过。
“……”熊先生转过头,不理人。
“干什么呀,”路思宜笑着,“别把自己给憋坏了。”
“怎么会,”熊先生闷闷的,“路小姐,还记得吗,上次我讲到王子被他的臣民发现了。”
“不记得,”路思宜就是故意的,“多久之前的事啊熊先生?”
“那就不讲了路小姐。”
假意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熊先生却一直没听到路思宜的动静,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她的反应。
路思宜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继续啊熊先生,你挡到我看月亮了。”
熊先生没骨气地坐回去。
“骗你的,”路思宜轻轻推了熊先生一把,“我记得,不会忘。”
“王子的臣民找到他的时候,王子正在简陋的帐篷里休息,他听到臣民们的动静,却没有睁开眼,反而任由那群丧心病狂的人们把他抬回了王宫。”
熊先生缓缓地将故事讲出来。
“因为什么?”路思宜看熊先生没说话,就接着他的话题说,“王子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有的,”熊先生说,“一只怪物入侵整个大陆,作为王宫的保卫者,王子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所以……”路思宜看着熊先生,“王子没了?”
“是啊,怪物活下来了。”
“那么,”路思宜说,“这个故事到此为止了?”
“不,”熊先生把手伸给路思宜,“相反,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为任务的接收者,你,路小姐,你就是下一个接替王子成为守护者的人选。”
画纸上的星星尾迹不断旋转成为光圈,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