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云还要追。
崔锦时委屈巴巴地后退:“我让着你的,不必当真。”
“油嘴滑舌,”巳云手掌已然劈落,“拿出你真本事来,我们打过自然分输赢。”
“我知道你生气,但……”崔锦时施咒时借着月光编作丝线,这些丝线一根根缠住巳云手臂,笑着说,“我还没教过你兵不厌诈。”
猛地一扯,崔锦时看着巳云无可奈何生闷气的样子,更高兴了:“走吧,去找那个不听话孩子。”
除了两人极轻的脚步声,漆黑的森林里再没有其他声音。月夜下,真正不听话的丝线正慢慢缠上巳云掌心的伤口,亲昵地滑过她的指缝,暗自偷乐。
翻窗而逃的少年此刻正狼狈地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装的旁若无人般往郊外跑,他甚至不敢回头。
家暂时回不去,他想。
母亲现在不想见他。
只有庙中的神仙可以依靠,因此他宁愿此生苦守荒寺,常伴梅影一生。
推开荒寺破败的木门,他青涩的声音丝毫压不住慌乱:“梅影,梅影?”
对着枯树焦急唤了几声,荒寺中愈发冷了。
可他管不了那么多,院中枯萎的花树绽放出一朵红的鲜艳的梅花,美人便如雪般降落在少年身后。
“宁玉。”
一身红色衣裳黯淡,似凝固的血,繁复地穿在身上,却衬得美人白皙,尽管她墨色长发只随意拿一根丝带绑着,梅影面色仍旧冷淡,对宁玉说:“怎么了。”
“郴州来了个厉害的人物,你不是她的对手。”
宁玉心慌意乱的时候喜欢扯梅影的衣袖,就好像抓住点什么就不会被丢下。
他本来年纪就小,梅影乐意纵容他的依赖,说:“你受伤了。”
“我不要紧的,只是那个人破了你的梅花翎,没了那根梅花翎你怎么办?”
宁玉胡乱地出主意:“再试一次,梅影。”
“你冷静一点,”梅影将手覆在宁玉手背上,虽然她手掌并没有温度,但她还是想安慰宁玉,“这世上还有人惦记我,我就不会消失。”
“不,不是这样的,你别骗我了。”
“怎么会骗你呢,神从来不欺骗她的信徒。”
双手攀上梅影的肩膀,宁玉煞有其事地说:“梅影,我知道我现在太弱了,不能保护你,但你不用顾及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所以,和我结契,让我来做你人间的心。”
梅影只是笑,她轻轻地将宁玉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握在掌心:“宁玉,你就是太年轻,才说这些自大的话。”
“我是你用香火供奉的神,不会伤害你的。”
“可我不在乎,梅影,”宁玉紧紧握住梅影没有温度的,冰冷的手,“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效忠的机会,为什么?”
梅影背过身,摇摇头,摸着近在迟尺仅此一枝的寒梅愣神,不说话。
“你为我做的够多够好了,真的,”背着身,宁玉看不清梅影的表情,只听她的声音如一湾春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想说的是……”
她回眸,发丝轻拂过脸颊:“到此为止吧。”
“什么意思,怎么就到此为止了?”宁玉不解,他靠近梅影,觉得声音都不属于自己,“什么意思啊?”
“我想做一次人,宁玉,你能不能把我带回家?”
“……”
这次是梅影自己主动抱上目瞪口呆的宁玉:“说真的,我厌倦了这里,想离开了。”
等后知后觉地崔锦时赶到这里时,荒草杂生的寺庙早寻不到人影。
巳云默默望着那棵梅树,若有所思。
“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崔锦时问巳云,他眼瞧着这姑娘神色愈发沉重,却不答他的话。
伸出手在巳云眼前挥了挥,巳云呆呆的“啊”了一声,说:“干什么。”
“看出什么来了?”
“你好烦。”
巳云往寺庙里走去,不理人。
庙里更冷清,两人进来之前甚至连庙的名字都看不清楚,此刻屋内一座木雕倒是捏的传神,就连衣服的褶皱都刻得栩栩如生。
“看来这人对神仙之事很是精通,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拨弄着香案上燃了半截香,崔将军兴致来了,竟也拜了拜,嘴里念着,“岁岁平安,招财进宝。”
巳云的视线却被雕像上一只梅花吸引住了,总觉得这个东西格外眼熟。
“喜欢那朵花吗?”崔锦时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很眼熟,”巳云揉着太阳穴,“在哪里见过。”
“我可以爬上去吗?”这个时候巳云就不太懂人间的规矩,她有点抗拒,“没关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