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出来,盛姝连忙开口道:“晏之绪,我想同你谈谈。”
晏之绪的眉梢还染着湿意,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挑眉看她:“谈什么?”
盛姝将自己斟酌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如今嫁你,想必你也不愿家宅不宁。以你的性子,往后的生活唯独以诚相待才能走的更远,我会以诚待你,但我希望你也可以配合我。”
“我什么性子?”
盛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敏锐,多疑,冷漠,官场浮沉的老狐狸。”
一面说着,盛姝一面观察着晏之绪的情绪,见他神色不咸不淡,盛姝便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若你把朝堂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必然一败涂地。但毕竟夫妻不是权谋,没有输赢较量。”
晏之绪轻笑了一声:“你很聪明,这是不错的见地。”
“那你算是答应我了?”盛姝起身自箱笼中翻找自己常用的那枚木梳,一边问道。
“看情况而定。”
晏之绪淡淡吐出五个字。
盛姝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悦,但她也清楚以晏之绪的脾性,新婚之夜能和她好好谈这么多就已经不容易,也没有强求,只点点头,叹口气道:“好吧。”
该说的话都说了,时辰不早,盛姝便也去净室里沐浴。
还好她平日里沐浴不太用婢女服侍,不然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还真有些不适用。
等她换下繁复的婚服穿了一件轻薄的襦裙,晏之绪已经坐在床榻边慵懒倚着床柱,云淡风轻地翻着一本书卷。
盛姝瞥了一眼,觉得那书卷有些眼熟,也没怎么在意,坐在妆镜前梳理着自己长长的乌发。
下一瞬,她像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像被踩到脚的猫儿一样飞奔到晏之绪面前,一把夺过了书卷背到了身后。
白皙的脸颊瞬间满是绯色。
晏之绪他堂堂首辅,竟然在新婚之夜看新娘子压箱底的避火图!最主要他怎么能一脸淡定,把看避火图看出一种读孔子的姿态?
书卷被盛姝夺走,晏之绪也不以为忤,反而抬眸看向盛姝,慢条斯理地说道:
“既然你说了要坦诚相待,那我便也直说。你应该清楚,我没什么七情六欲,更没什么世俗的欲望,所以避火图上那些事,今日就免了。”
盛姝小脸一白,她看着晏之绪平静的态度,不像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只能细若蚊呐地“哦”了一声。
龙凤花烛一夜未熄,但盛姝上塌之后自觉靠着墙角休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嫁过来之前盛府那边便猜测晏之绪新婚之夜会有些麻烦,所以着七大姑八大姨灌输了不少东西给盛姝。
若不是因为盛姝身为世家小姐需要体面,恐怕盛府都要寻青楼最受欢迎的花娘子来教导盛姝人事。
现在万事俱备,盛姝也做好了准备,晏之绪告诉她,免了。
花烛在灯影里炸出细碎的火花,盛姝实在忍不住了。
她转过来脸,酝酿了许久,最后鼓足勇气低声喃喃道:“你是不行还是不会?你若是不会,避火图上那些,我……我可以教你。”
仔细想来,以晏之绪的寡淡,怕是根本不会这些东西,大抵连自己这个闺阁女子懂得多都没有。
盛姝心中有些懊恼,她不应该那么快抢夺走避火图,让晏之绪再多看一看就好了。
晏之绪常年一人入眠都不太安稳,如今身侧又多了一抹倩影,分外的格格不入。他又不能将人丢下床榻,所以只闭着眼睛,并没有真正入睡。
听到盛姝的嘀咕,他赫然睁开了漆黑的眼眸,冷声道:“是谁告诉你我不会?”
“那……”盛姝从枕头下面抽出比脸还要白净的元帕,纠结不已地看着,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不行?”
该不会所谓天生缺乏七情六欲,就把那样的能力也剥夺去了吧?
晏之绪:“……”
懒得搭理胡思乱想的盛姝,晏之绪翻身侧躺,留给盛姝一个漠然的背影。
但他的举动在盛姝眼里却成了无意戳中心事的默认。
盛姝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晏之绪的神色满是怜悯。
她倒是无所谓,但是这件事对于晏之绪而言,该是多么的伤自尊,恐怕他的冷漠,和不行也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
“晏之绪。”盛姝坐起身,伸出手推了推晏之绪的臂膀,低声道,“这元帕上要不要放点鸡血之类的,不然明日不好应付。”
晏之绪随意地伸出一只手,手臂搭在盛姝纤细的脖颈上向下揽,让她躺下,冷淡地说道:“不必,没人敢查。”
重心不稳,盛姝一头栽进晏之绪的臂弯中,迎面都是他渊雅又好闻的味道,想到今日是新婚之夜,结果她喋喋不休差点惹得晏之绪不耐烦,也颇也有不好意思,不再言语了。
入睡之前,盛姝在心里默默嘀咕道,既要努力走进晏之绪的内心,还要想办法治疗晏之绪的隐疾,看来她日后是有的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