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佩特拉记挂的是“加勒比蓝计划”。
这隐隐戳着他的痛处。
但他没有说得出口的理由。
加勒比蓝计划是佩特拉给地平线带来的豪礼:以东维为中心点辐射19个主要城市,从“全封闭磁轨”交通网,到每个城市的加勒比蓝医院和伊里安岛,。用胖子的话说,做梦时都能笑醒、笑醒了要点开腕带亲眼看见工程进度来确认不是做梦的彩蛋。
他也一直这么认为--直到莫朗出生。
佩特拉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生下莫朗。
莫然一直等在门外。
门外只有他一个人。
威廉姆没有里露面。
哪怕是她最危险的时刻,威廉姆都没有出现。
他现在清楚,这就是他们父女的相处之道。
虽然跟常人不同,但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这也许能解释一切。
比如佩特拉现在的状态。
莫朗出生前,莫然改造了顶楼的房间。
姆娘和莫朗的房间就在佩特拉休休养室的隔壁。莫然在两个房间中之间的墙壁上安装了巨大的玻璃窗和玻璃门。佩特拉可以随时看见隔壁房间;如果她愿意,姆娘可以随时进来。
佩特拉会去另外一个房间做康健。其他时间里她会躺在床上,偶尔换个姿势。
玻璃墙隔音,这让她可以更好休息。
莫然在房间里时,姆娘会抱着莫朗站在玻璃那边头。
莫然知道莫朗太小,还看不清玻璃后的自己现。但是只要莫朗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他的方向,他就会很开心。然后他笑着回头,康健佩特拉在闭目养神。
佩特拉从来没有走到窗前去看莫朗,也没有让姆娘带莫朗进来。
韦恩家的人都是这样。
他们罕有情绪波动。
莫然其实也非情绪轻易外露之人。在刚刚过去的两年间,他甚至彻底丧失了情绪的表达—除了愤怒。
胖子说,那时的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虽然他没有表情,但他有情绪。
他很易怒。
他从来没有见过威廉姆和佩特拉愤怒过。
胖子说韦恩族人面瘫,是种病。
阿米莉娅说这是因为他们的表情与情绪法建立有效关联,可能是大脑额叶和网状结构的基因缺陷。
处在另一个极端的人,是胖子。
胖子是个完全没法隐藏情绪的人。
莫然觉得胖子和阿米莉娅说的都不对。
他俩说韦恩是情绪不外露。
莫然觉得并非如此。
他觉得他们不是面瘫、也不是情绪表露的基因缺陷。
他觉得他们的表情和情绪是一致的。
他们没有情绪波动,所以没有表情。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威廉姆得知佩特拉怀孕的消息、听到莫朗出生时的表情,跟他平时吃饭和开会时的一样。
佩特拉的“继承人压力”从没表现出来过:她怀着莫朗时,没有生下纯粹血统继承人的期盼;她生下莫朗时,也没有沮丧。
现在也是如此。
佩特拉就那样躺在床上,不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对她而言,其他一切都是空气。哪怕莫然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时,感觉自己也像空气一般。
莫然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态度没有针对性。
这应该就是他们最自然的相处方式。
威廉姆和佩特拉单独在一起时,也是这样互不搭理冷淡的样子。这状态没有任何困扰—至少对他俩而言。
莫然会困扰。
他有时会好奇,威廉姆的妻子是如何适应的?他更想知道的是,她是如何确定他是爱她的?
“单群的理由懈可击。他的性格如何?”
威廉姆想了想,开口问道。
莫然回过神来。刚才那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威廉姆不会劝佩特拉多休息一阵。他也说过了,如果医生说没事了,那就没事了。
莫然显然是多虑了。
“专业、专注,极其自信,”莫然一边回忆一边回答,“是个自视甚高的人。”
“极地和海底的产气比是多少?成本增加多少倍?”
“天壤之别。不光光是产气量这一个指标,影响成本和效率的因素很多,”莫然投出地层图,比划着解释道,“海域的甲烷含量超过99%,陆域含量不到70%;海域储层是团状样品,气水容易分离,陆域是泥质或细砂,处理起来非常困难;最重要的一点很致命,陆域的可燃冰混合在泥岩里,纯度不一,很难探明储层和储量,开采根本从下手。”
“这是陆域开采的缺点,优势在哪?”
“优势?”莫然愣了一下,摇头道,“论陆域有多少优势,找不到打井的地方,这是一票否决的问题。”
“显而易见的问题不一定是真正的问题。商业行为不存在一票否决的因素,”威廉姆略一沉吟,继续问道,“单群没有驳回这个项目,他只是把地点从海洋改为冻土层。冻土层是人区,会不会是他们的联合工作组在冻土层有别的项目,想要借力你的勘探能力?”
“可能性不大。我们可以自由选择开采的地方,可以是国内的冻土层,也可以参加国外的极地联合队。我想不到有什么项目需要我们的勘探模拟仓。即使有,也是规模极大的项目,那就瞒不过媒体,我们也一定会知道。再说了,就算他们有本事窃取我们的模拟仓,这需要商业应用权限,黑鹰可以从权限库里监测到。”
“那会不会是他们自己有队伍在海底勘探,所以不愿意开放给你们?”威廉姆沉默半晌,又问。
“海上钻井都是油气同时采出,外观看起来很难分辨。这个我倒可以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我可以让黑鹰监控天然气出产量,从总量上分析出来。再说了,可燃冰的海底储层位早已经探明,实验钻井也早就架好了。共同的问题是成本过高,没法大规模商业性开发。如果这个技术壁垒已经破除,那会是个爆炸性新闻,他们是瞒不住的。”
“按你的说法,如果商业开发的技术壁垒没有破除,你们又是图什么呢?”威廉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