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本该一人骑着上路的马匹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嘶吼,不偏不倚倒在沙土路正中间。
顾长青“咦”了声,一路小跑到马前,只见这高头大马已是口吐白沫,没了喘息。
“叫我怎么说你……说了赶路紧,要挑好车好马,车散了不说,这马才走了不到三十里地就……嗯?这是你说的年轻力壮的军马?我看它岁数比你还大!没准还得它骑我。”
“少爷真是会说笑……嘚……马、车都没了,这可苦了我的脚。”老刘陪着笑,说的倒是轻飘飘,从他脸上的笑容和眼神中,顾长青反而有点糊涂了。
“难道是刻意为之?”顾长青皱着眉头,歪着头,眼角的余光瞟向老刘,自忖道:“假意让我走,然后再回去?”
问号写满了脸,这老刘也是摸爬滚打几十年,识人数不说,最关键是还能识眼神,忙走到马前,挂着满脸的呵呵笑容:“哪能啊,少爷。坑谁,也不会坑少爷你啊!年壮军马都是造册在录的,像这样年老体迈的,顶多拉拉粮草,死半路是常事,没人会在意。”
南北对抗,军马为先。受伤的、体衰的军马都上不得战场,只能干没人在意的活。
岐州副将之子随军效力,连朝廷都知道,奉诏入京受身黄佛,若是直接调用军马,怕是前脚走,后脚王大将军就知道了,但是如果是用老马,就没人管了,趁夜也更好走。
本来是想建功立业,没想到圣意要自己去当和尚,这哪成?顾长青一万个不愿意。
当年黄元观险遭灭观之灾,幸有顾大将军带人解围,黄元观主许诺日后有难,可来观中一避,这也是他半夜跟着老刘南下去黄元观的主要原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黄元观主当世武学奇才,若能得观主授艺,将来叱咤江湖也未可知。
“饿了,正好烤了给少爷充饥。”老刘倒是处变不惊,心思想得周全,从脚踝处拔出匕首,对着马颈就是一刀,而后弯腰来到马后,也不先割去表皮,直接顺着后臂走势,将一条马后腿切了下来。
事已至此,再去责怪谁,已经毫意义,昨夜走的急,也没带军粮,此时顾长青早已是饥肠辘辘,马是死的,人是活的,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赶路。
虽然说几近和平年代,但边境时有征战,四野尚有流民,此地离边关又近,若是遇了歹人,哪里有力气举刀相戈,少不得被歹人抢了随身行礼,抛尸荒野,任由那豺狼吃食。
嘴上没有吭声,行动已经出卖了自己。顾长青眉眼微舒,起身撩起袍摆,几步便入路边荒林,在荆棘密处寻得些干柴,就着路边搭起一个简易的支架。
老刘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马车门柱,抽出绑着的旗杆,左手横拎着已去皮的马腿肉,右手握住旗杆中间,腕部发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旗杆插入马腿之中。
“少爷,好吃食!”老刘喜笑颜开,微微举了举两手中粗壮的马腿肉,少不得也有三四十余斤,架在火上,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的是盐巴,倒在手心,一边转动马腿,一边洒着,“常年跟随老爷行军,习惯了,走哪都要带点盐巴,今儿正好,嘿嘿!”
不一会儿,肉香四溢,肉中生油,“呲呲”往外冒着,滴在柴火上,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