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也没错,正午当头,阳光正毒,院子里乌泱泱的跪了一地,跪在最前面的老妪有些眼熟,目光扫过去,周稚京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今日这天儿闷人的很,空气粘稠在一起,一丝清凉也没有。
越过灼人的阳光,周稚京的目光往里探去,屋檐下,一把太师椅,小叶紫檀雕着芍药的,跟江浸月屋里的是一套。
小小的人儿窝在那太师椅里,双手垂着,一言不发的瞧着满院子的人。
阴影将她整个笼罩在里面,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脸。
“将军?”
“将军回来了!”
院子里,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
江浸月抬眸,昏暗中那双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与他对上。
看着那双写满了委屈的眼睛,周稚京的心像是被一把生了锈的钝刀来回的拉扯着,跟这闷人的天气一般,让人呕心。
她极自然的起身,双脚却钉在原地没有动:“回来了?”
熟稔的像是处了多年的老夫老妻,她仿若无人一般穿过院子,向他走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没有多余的绣花和装饰,甚至连首饰都没多带一件,乌发未束,散在肩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松弛感让周稚京眼眶一酸。
她这样子,倒真像是世家养出的女人,温婉如玉。
“将军,”羊脂一般的手牵住周稚京的衣角,像个盛在玉碗中的糯米圆子一般:“将军,有人害我。”
周稚京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眼眸微闪,尽量控制着那茵茵的水汽,又委屈又倔强。
这种事……她以前大概是从没见过的吧……
周稚京长在深宅,幼时也曾亲身体会过后院的手段,自是怜惜的反握住江浸月的手,哄道:“别怕,我回来了。”
跪在最前面的老妪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来回的折腾。
活脱脱一副滚刀肉的模样,算准了只要她撒泼装傻江浸月便撬不开她的嘴。
“周铎,去把西营里的刑具拿来,本将军倒要瞧瞧究竟是嘴硬还是你的手段更硬。”周稚京搬了把椅子坐在江浸月旁边,他就是回来给他的小姑娘撑腰的。
“慢着!”
见周铎真转身要去拿刑具,当兵的动了杀心,眼光都是冒着寒气儿的。
躲在暗处的香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不过四十余岁,头发却已然花白了。
周稚京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位就是他那爹留在这世间最后一位小妾。
香夫人见周稚京回来的第一眼,心里便明镜一般:自己今日真的败在了这位刚进门的侧夫人手里,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
她规规整整的跪在那老妪的旁边,朝主位上的周稚京跟江浸月磕了三个响头。
“家主,是老身一时糊涂,以下犯上冒犯了侧夫人,还请小将军降罚,这事我愿一力承担与我这嬷嬷无关,还请小将军明察。”
这府里的老人都快死光了,他都快忘了,这府里还有香夫人这么一号人物,这底下跪着的可不正是香夫人身边的嬷嬷。
先头没想起来的,他一直不愿想起的,随着这声周小将军便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