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机样的东西,滑动触摸。约摸十多秒后,从天上飞来一辆应为出租车的汽车。黄色车门如鸥翼展开,他推搡着我进车里。
“妈的,你想干嘛?”我手被他反剪住,完全挣脱不开。
“你是圣女,你说我要干嘛?”他发出猥琐的笑,继续推我进车。
我后脑勺用力朝后撞,撞他鼻梁。他发出叫痛声,却依然没松手。
“看来我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罢,他一掌劈中我后颈。我眼前一黑,如被拔掉电源的显示器,拉姆的鸭舌帽亦掉落。疲软感从头传至全身,被他塞进了车。
“去NIGHT-WISH酒店。”迷糊中,听他说道。
“好的,先生。”女人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轻女孩。
汽车嗖的一下往上空窜去,我被牛仔紧紧抱住,依然神志不清,四肢力。那一掌力道委实不轻,或者是作为女人的我身体抗打击力太弱?
4.
汽车在空中行驶,小型飞机的乘坐感。但我并未坐过小型飞机,何以有这样熟悉的感受,可能源自“通感力”。
据说我们会凭借自己的既有经验,去推断类似事物的体验。举例来讲,潜过水的,对失重感不会陌生,即便从未踏足太空。进一步理解,吃过红色的辣椒,便会建立“红是热辣”的印象。将其推导到性格层面解读,THEGIRLISRED,于是热辣的小妞可以用红色来形容。
“喂,”牛仔说,“这不是去NIGHT-WISH的路。”
“放心,先生,我们在路上。”女司机说。
“酒店已经过了,你没看见?”
“对不起,先生,我没注意。”
“我要投诉你,如果你还带着我兜圈子的话。”
“请坐稳先生,就快到了。”她忽然加速,速度之快,使得车窗外的景色凝固成一片斑斓闪闪的卷轴。
“你要把我们带去哪?”牛仔叫喊,砸着后排座位和驾驶位之间的玻璃板透明隔断。除了分割前后排空间,隔断还有显示器的功能,滚动放映着广告和电影综艺精华片段之类的视频。
穿着风衣头戴拉姆那种鸭舌帽的女司机没有搭理他,兀自加速飞行,直到窗外恢复夜应有的样子。汽车进入了一片低矮建筑的城区,慢速不知目的地的前进。这片城区除了建筑低矮,空中行驶的汽车也孤零零的少得可怜,与之前的繁华有着强烈的疏离。
“哦,妈的。”牛仔说,“这里是下东区。”
他拍打显示器隔断,方才播映的画面因受冲击而产生摩尔纹的荡漾形变。
“你他妈的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嘛?”
“做你想做的事啊。”
“那我现在就需要她,我的同生核可以炖汤了。”
“牛肉汤还是羊肉汤?”女司机嘲笑似的说,“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也可以解脱的。”
“有个漂亮的圣女在身旁,我何必要做那个选择。”牛仔不断重复,“我的同生核要沸腾了。”
他狂躁的脱掉外套,扯开衬衣扣子,我看见了他胸膛处诡异的器官——不,与其说器官,不如说是像什么寄生虫一样的物体。这物体呈昆虫的腹节状,发出象征高温的鲜亮红色,并有触须深埋进周边肉体,露出蛛网似的纹路。
他扑向我,如黑夜里的飞蛾瞥见了光,像十天半月没打“王者荣耀”的网瘾少年拿起了满电的高性能手机……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妈的!十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奋力往外推他,作用甚微。如果我就此被强奸,即便能回我的世界,恢复男儿身,只怕从此落下心理阴影,导致不举。
“嘿嘿嘿,别在我车里乱搞。”女司机说。
牛仔没回应。
我从未和谁试过车震,车震是大车和豪车的专利。豪车是移动的豹房,是GREENTEABICTH的催情剂。自古如是,至死不渝。
惨叫声。
牛仔的惨叫。
如果我被人咬耳朵的话,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再多给我几秒钟,我或许可以让他的左耳和脑袋分家。可惜牛仔及时阻止了。
他用力卡我脖子,使我不得不松口。我看到不正常的粘稠血液从他耳朵淌出。而一想到我嘴里也沾有这肮脏的血,需要把舌头和口腔反复冲洗、暴晒才会消解我的恶感。
“不,我喜欢,咬得很帅。”女司机说。
“帮帮我。”我被卡住的脖子发出嘶嘶低吟。
“好吧,”女司机点起支烟,“牛仔,你要下车了。”
“妈的,我就知道你们下东区的家伙都是群沟鼠。”
沟鼠?真是好文艺的说法啊。
牛仔一手卡住我脖子,一手砸车内的透明显示器隔断,制造狂暴的噪音。他双眼血红,就算我喝下几大杯二锅头、伏特加和威士忌混合调成的自制鸡尾酒也不会红成那样。裸露出的身躯青筋暴涨,那个被他称作同生核的东西发出信号灯般闪烁醒目的光。
“美女,扣好安全带,再好好抓住手把。”女司机似乎好意提醒,“一定要抓紧哦。”
被锁脖的我已经发不出声,呼吸亦快中断。失去意识前,好歹系住了安全带,却再没气力去抓手把。
她不知做了什么操作,我们后排座位的地板忽然敞开,倒垃圾一般将我们倒出。“一战到底”挑战者失败的退场方式。
下面一片星点灯火的城市夜景。风从四面呼啦啦的吹来,牛仔虽因突然的自由落体松开了卡住我的手,却又在向下掉的时候紧拽住我的小腿。托安全带之福,我们悬挂车里,是一串风铃随风摇摆。
虽然气管恢复了呼吸,但胸腔和腰腹此时却被巨大的拉力挤压,气紧依旧,简直就像童年时的哮喘复发。
我贪婪的大口呼吸,咳得快吐了,不敢看脚下。好状况是,牛仔正一点点往下掉,但他仍拼命紧抓着我的脚踝,如同拉住最后一根稻草。
我终于还是吐了。酸苦的胃液从胃最底部直涌喉管,再经口腔喷出。正好吐在牛仔手上、脸上、我的脚上。
伴随着呕吐物的润滑,他徒劳呼喊,凄惨退场。胸前红色的古怪玩意在夜空里闪烁着渐行渐远。连同退场的还有我的一只鞋,那尚未被穿出褶子的香奈儿黑白拼色小羊皮平底鞋。
后座车底声闭合。我松掉安全带,松开之后又紧紧的抓住它。躺座椅大口喘息,心跳如鼓。那些你视作多余、累赘、负担的东西,竟然能在危机时刻救你一命。感谢恐高症,感谢一切好的坏的特质组成的我。
5.
“干得不。”女司机抽着烟,哼起歌,听调子是“that'sntyna”副歌部分。
已经戒烟的我也想来一支。
“车门置物盒里有纸巾。”
我顺着她说的位置找去,居然还是湿巾纸。
抽出几张,擦脸,擦脚,擦汗水与残留牛仔口水混合、被强吻过的脖颈,擦去一切肮脏及不堪。居然差点身为女人被男人强奸,我想多长出几根中指。
荒谬得如同米奇是连环杀手,多啦A梦和老鼠相见欢。白雪公主成了KTV包房小姐,唐僧俨然变老鸨。
“你是新来的吗?”她问我。
“对。”我喘息似的回答。
“作为圣女,在西八区随便走动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什么圣女不圣女的,圣女是个什么东西?”
“哦?”她颇为意外,“你不就是圣女吗?”
“那牛仔也是这样说的,我哪里看起来像圣女?”
“因为你的穿着啊。”
“啥?”
“在欧米伽城,只有圣女才会穿香奈儿、LV、巴宝莉之类的东西。”她深拔口烟,吐出浓烈的烟雾。“你不就是嘛。”
她回头觑我一眼,鸭舌帽之下,我第一次看清她的脸,墨镜遮住双眼的脸。
那竟然是齐齐。